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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如果有强烈的愿望,就自发去执行;如果没有,那么原地休眠。
就比如维持着黎淑惠生命的影子,距离他住处超过一百公里,还在不断地折磨她,因为这是季望澄本人多年的执念。
坏处是,它们不断分裂的同时,智商也被分走了。
看到那条可恶的狗,第一反应是不顾一切把它弄死,免得它去闪闪面前现眼,夺走他的关注。
影子们愤怒极了,平等地嫉妒并痛恨着一切丑狗、丑猫、丑鱼……因为它们根本无法出现在黎星川面前,连舔舔他的衣角都是奢侈。
在这点上,季望澄站在它们的对立面。
因为影子们在他眼里也是丑狗、丑猫、丑鱼一样的存在,只会抢走原本属于他的视线,闪闪看不见当然最好。
季望澄站在二楼,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黎星川。
他刚刚联系过黎梦娇,对方没有接电话,似乎在忙。
他知道黎梦娇讨厌他,他也讨厌黎梦娇,但她是闪闪的家人,他需要得到对方认可。
欧若瑶说的问题,季望澄在电视上看到过(注:初中暑假和黎星川一起看的八点檔),类似的反对桥段不少,他认为具备值得参考之处,确实需要仔细考量。
万一黎梦娇或者外婆用皮带打闪闪,要把他赶出去呢?
在家庭场景下,他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这让季望澄有些苦恼。
他走下楼梯,在黎星川身边坐下,对方正和罗颂聊天。
【罗颂】:[分享链接]
【罗颂】:这新闻你看了没!
【罗颂】:连环炸弹犯好像真的来玉城了,快递都停了,让大家千万不要收来路不明的东西,乖乖待在家里,有问题报警
-【?!原来是真的】
-【我刷到了,还以为开玩笑】
【罗颂】:学校都放假了!
黎星川点开新闻链接,啧啧称奇。
“你看到了吗?”他把手机屏幕放到季望澄眼前,展示巨大的新闻标题,“好危险啊,这两天要么别吃外卖了,万一外卖里有炸弹呢?”
——殊不知,他已经两次接触过炸弹。
季望澄:“闪闪。”
黎星川:“诶。”
季望澄:“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黎星川心肺骤停:“……”
“不是,我发现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他深吸一口气,指责道,“你好奇怪啊,老是问这些有的没的,无聊不无聊?”
……很难不让人多想!
说完,他并不敢看季望澄的眼睛,假装一心一意地摆弄着手机。
手指一次次下拉,刷出新的推送,但那些标题文字像是水一眼流过去,并不能在他记忆中停留,只是心不在焉地做着机械而重复的动作。
黎星川余光察觉到他在看自己。
左侧的脸皮像是被太阳烤着,开始发烫,连带着整个人跟着升温。
“拜托。”他在心中哀嚎,“不要再问一些叫人没法回答的话了!”
这一次,上天似乎眷顾了他。
因为季望澄回忆起一件事。
黎星川中学的时候,被一位同性男生追求过,是那种最招人讨厌的追求者类型。
自以为是、自我感动、热爱纠缠、不知好歹。
烦人到一定地步,就让人觉得反胃了。
季望澄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因为黎星川简单地称其为“死变态”。
“死变态又来了”、“我已经把他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他为什么不能放过我?神经病啊?”、“烦死了这个死变态好想把他打一顿”、“我动手揍他了,他说很享受多揍几拳,天哪好恶心我要吐了”……
于是他知道,黎星川不喜欢同性,甚至十分抵触。
自那以后的很多年,季望澄守着名为朋友的线,从来没想过跨越。
他不想被黎星川讨厌。
害怕黎星川说他恶心。
哪怕确认过“我是他最喜欢的人”,也没有动进一步的念头。
同一时间,劫后余生的李玄知等人正在疑神疑鬼地猜测着“天灾”的想法,生怕触怒他,生怕他再次动手,想摸清他发怒的具体原因——他们怕他,惧他,时刻提心吊胆。
但被他们忌惮的、长着一副精致人类皮囊的极端危险分子,正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问句卡在喉咙里。
他担心,犹豫,畏首畏尾。
他也在坐立不安,也在踌躇不前,仔细斟酌着措辞,不愿意听到否定的答案。
在黎星川面前,从来没有什么“天灾”。
只有一个患得患失的普通少年。
沉默相对的这半分多钟,黎星川也一样纠结。
他接受过许多示好,对于潜台词的含义再熟悉不过,虽然季望澄的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他问“你喜欢我吗”就是想知道答案,他问“你对同性恋怎么看”,也大概率是随便那么一问。
放在平时,黎星川会开玩笑:“什么怎么看?我是男同,你要跟我击剑吗?”
但这些天的季望澄,很奇怪。
他闻到非比寻常的气息。
“……他喜欢我吗?”这个念头很自然地冒了出来。
黎星川被它吓了一跳,像是手指碰了下滚烫的热油,瞬间烫的吱哇乱叫,脑袋里像是有知了不停地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