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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知做事缜密,早有预备:“趁他们两人去游乐园门口等警察的时候,往鬼屋墙上打了三颗子弹,假装打偏,留有弹坑。”
“那么,突然出现的‘工作人员’,可以解释为季家的保镖。”黎梦娇扯了下唇角,表情难辨情绪,“整体没什么漏洞的,就是不知道黎星川会不会相信。——做好准备吧,他已经开始怀疑,不能像以前那样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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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的游乐园之行,以一种想象不到的惊悚方式收尾,这大概会成为十年来最难忘的一天。
做完笔录,黎星川逃命似的回到家,总觉得风声鹤唳,某个角落会突然窜出来一个杀手取他性命,就这么惶惶不可终日了好一会儿。
“你经常经历这种事情吗?”他问。
季望澄:“……嗯。”
黎星川:“有受过伤吗?”
季望澄:“没有。”
黎星川:“会是谁干的?”
季望澄:“不知道。”
几次对峙失败后,季望澄终于发现自己的演技也许有些欠缺,于是维持着最无懈可击的冷漠表情,惜字如金,生怕被看出端倪。
这一办法最有用,黎星川确实不能从表情语气中捕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去厨房热了杯牛奶,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情绪逐步恢復平稳。
心口却开始刮风。
荒诞的一幕,重播一遍,处处都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季望澄从他身后一两米远的距离,挡到他的身前,速度很快,非常快,快到完全看不清,像是会瞬间移动一样。这尚且能理解为他紧急情况下产生的错觉。
距离不算远的情况下,那个杀手三粒子弹居然能全部打歪,他凭什么敢接下这种任务?
扮作工作人员的保镖身手不凡,反应速度堪比闪电,季望澄家有钱雇佣的都是优质保镖,似乎也可以解释……
但黎星川清楚回忆起不久前的某一天。
在校园内天鹅湖边的草坪上,一个陌生青年朝他走过来,似乎有话要对他说,此时,身边出现一群身手矫捷的“保安”率先将人製服,称那人是未登记游客,把人押走了。
两个场景重迭在一起,诡异的神似。
黎星川陡然产生新的想法:“难道他们是在暗中保护我?”
为什么?……会不会是因为小姨的工作?小姨的工作也和季望澄疑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零落的碎片,一张一张的疑点。
黎星川隐约摸到了似是而非的轮廓,却没办法将它琢磨透彻。
他就站在门口,门关着,挂了锁。
黎星川在厨房来回踱步,转了几圈后,放下喝空的牛奶杯,回到客厅。
“我还是有话想问你。”他这么对季望澄说。
季望澄点头:“嗯。”
但黎星川其实没想好问什么。
猜测尚未成型,贸然试探,只会让对方提高警惕,失去进一步接近真相的机会。
比起周边的可疑,他更偏向从季望澄本人的角度出发。
黎星川说:“你有远胜于普通人的特殊之处,在那次绑架之后转学,是为了保密。……你不愿意告诉我,是因为签了协议,不能讲。”
他说的话全是根据事实捏造的臆测,语气却异常笃定……且无限接近真相。
季望澄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脊背挺得笔直,脑袋却低着,睫毛像是灰色燕雀的羽毛,收敛着垂落。
他说:“我……”
“你答应过不会骗我。”黎星川故意板着脸,“想好再说。”
季望澄陷入沉默。
他和闪闪的世界之间泾渭分明,隔了高高的城墙,双方凭依着这道墙交流,绝不能翻越过来——否则后果将是同时溃败。
近十年的谎言落幕,他的欺骗行径暴露于天日,宣判有罪。
闪闪认知被破坏,失去对抗天灾的能力。
许多人帮他守护这道城墙,用尽方法,处心积虑,不遗余力……但墙哪有不透风的?
闪闪要发现了。他发现了。他知道了。他……
“他会讨厌我。”他想。
季望澄维持着一个姿势,几乎要风化成一尊不会动的雕像。
良久,他点了下头,动作僵硬无比。
黎星川却没有立刻宣判他死刑。
他的语调很轻松,喋喋不休地追问:“果然是这样。这是不是一种基因突变?你有什么特长?你家人知道吗?你加入的组织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今天袭击我们的人和组织有关系吗?……”
季望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并未开口,神情有些茫然。
仿佛不相信他就这么愉快地接受了。
“对啊。”黎星川右手成拳敲击左掌心,又一次为他找好了借口,“你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那我不问了。”
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哼着小曲,上楼找换洗衣服,洗澡。
原本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开阔。
“小季真厉害。”他理所当然地想,“他是不是在暗中保护世界?太酷了。”
——想法和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完全没意识到另一种可能。
他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幻想下去。
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忽然发生在自己身边。黎星川兴奋异常,中二之魂又一次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