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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復一张冷酷无情的工作脸,以及平稳如水的音量。她试图给这油盐不进的混小子说清利弊:“先不谈家人。等到你能力恢復了,可以帮助更多人,收益大于风险,值得一试。而且……”
“万一我不能恢復呢?”黎星川抓住漏洞,立刻打断,振振有词地反击,“你的能力,你在这个位置,每天能帮助多少人,是确切存在的事实;我能不能恢復,还是个未知数。”
“一边是稳定的好处,另一边是没底的猜测,选择哪边一目了然吧。小……梦姐。对,梦姐,你可别再画饼了,吃不下了,我戒碳水。”
黎梦娇嘶声:“你……”
为防止对方搬大道理,黎星川眼疾手快,先一步借用黎梦娇的思路打败她:“你冒着这样的风险帮我,有没有想过需要你帮助的普通人怎么办?组织其他人怎么办?组织怎么办!这是失职。”
这话讲得其实有点重了,黎星川说完自觉不太合适,但他知道,这么说才有可能打消黎梦娇的想法。
对于一个工作狂来说,指责她“失职”,也许会引发对方的暴怒。
他直视黎梦娇的眼睛,心里没底,稍显退缩。
但她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分毫怒意。
黎梦娇往后靠了靠,双手插到外套口袋里,肩线微垂,整个人居高临下的气场仿佛也随着这动作滑荡下来。
“不是这样。”
她对他笑了下,笑容里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
加入组织以来,她从未违反过命令,连年假都攒了许多天没用,谁都知道,孟姣是风吹雨打都稳居一线的劳模。
每次看到哭着奔向父母的小孩子,就像看到尚且年幼的自己,但那是属于别人的劫后余生。
二十二年前,并没有另一个黎梦娇能救她。
一直不敢停下,做梦都不能忘。
她不觉得自己被攻击了,如果非得就“失职”争论,那大约是,没有及时将黎星川隐约表现出的特异之处上报。在既定的事实面前,这一举措能带来的影响,小得可怜。这么多年来,她并未对不起组织;亏欠家人的,却太多了。
于是,黎梦娇得出结论,从容镇静地回驳道:“你这是诡辩。”
黎星川:“我就问你,要是转移到你身上,也治不好,怎么办?你希望我一辈子自责吗?”
黎梦娇:“那……”她提出了一个难以被拒绝的提议,“那就再转移回你身上。怎么样?连季望澄自己都解决不了,这办法是可行性最大的一个,总得试一试吧。”
黎星川:“真的?”
黎梦娇面不改色:“我什么骗过你?”
现在就在骗你。
这确实是个过于理想的计划,口头有理有据,至于落到实处如何,谁都说不准。
他们见过不止一位感染者的死状,无一幸免,没有痊愈的可能性。刚提出方案的时候,廖局和阎华都不同意,当前情况不严重,让她别急,三思后行。
黎星川目前还没有症状,明天呢,后天呢,等到来不及的哪一天呢?又该怎么办?
思考过后,她还是坚持一试。
最坏的结局无非是死。
如果能用一条命,换闪闪的命,她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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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星川没明确表达同意,迟疑着,似乎在思索可行性。
两人陷入僵持,病房内沉默了几分钟,像白色墙壁一样安静。
蔡老左看右看,等得有些不耐烦,打个哈欠:“聊好了吗?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黎梦娇立刻对他点头。
于是,蔡老动身。
他一手悬在黎星川手腕上方,另一隻接触黎梦娇,承担起“转运站”的义务。
掌心仿佛有一股吸力,将黎星川皮肤上的黑雾牵引出来,摇摇晃晃的悬到空中。它们攀附在他皮肤上的时候如同墨色的画,盘旋于空时像蛇,一圈一圈地打着转。
在黎星川出现之前,蔡老是组织内公认的、最接近“规则”的超能力者。
他的力量不具备破坏性,只是推动能量和其他物质发生转移,与超能力法则的“等价交换”不谋而合。
最佳的解决方案是将黑雾转移回季望澄自身,然而,季望澄比蔡老更接近“规则”,相当于法规与更高一级的法规相撞,前者原地失效,掀不起一点水花。
黑雾们在空中顺时针游弋,打散又重聚,发生一次次的剧烈衝突。
它们数量稀少,力量不如本体那样霸道,之前循着本能,保持沉默韬光养晦……
……而现在,像被拎着脖颈皮提起来的小猫,面对前所未有的难题,终于忍不住在空中吱哇乱叫起来。
【我不走!】
【讨厌!】
【要闪闪!要闪闪!】
【讨厌!!滚开!!】
【闪闪!闪闪!】
……
它们发出尖锐的声波,扎进人耳,耳膜产生隐隐的刺痛感,根本听不清讲的是什么。
影子们奋力挣扎无果,扒着黎星川的皮肤,一段接着一段被拎起。
只差最后一小截,即将被一网打尽。
黎星川突然说:“不行。”
此言一出,原本已经被抽离体表的黑雾,如同瀑布流水一般,应声落下,回归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