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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瞧着容姑娘比从前清减了些。”椎云忖了忖便道:“主子可要我同七信公公说说?”
顾长晋道:“不必,她喜欢便让她去做,她惯来不是袖手旁观的性子。若她累着了,便劝两句,总归四方岛的人撑不了太久。”
椎云打量着顾长晋煞白的脸,还有衣裳上那一大片血渍,忍不住道:“容姑娘方才还特地让我给主子送药来呢,您可比她更需要休息。”
顾长晋看向他抬进来的那一大箱药,唇角微提,道:“我这伤,不要同她说。”
到底是失了不少血,又伤得不轻,顾长晋说罢这话便道:“都出去吧。”
待得二人出去,顾长晋靠着墙阖起了眼。
海寇还在疯狂着想要攻上岸,红衣大炮对着梁霄用一艘艘战舰与无数士兵设下的防线轰炸。
顾长晋意识有些涣散,隻觉营帐外的炮火声愈来愈远,渐渐消失在耳边。
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声音。
“容昭昭,恼我吗?”
顾长晋睁开眼,入目是一顶绣着石榴花开的幔帐。
是个寂寂凉夜。
床头一豆羸弱烛光摇曳,借着这微弱的光,顾长晋看清了坐在榻上的姑娘。
那姑娘一双桃花眸亮若星辰,正抱着个月儿枕歪头打量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酒香。
顾长晋轻轻凑向前去,鼻尖擦过她花瓣般柔软的唇,他嗅着她腮边的梅花酒香,沉着嗓子又问了一遍:“恼我吗,容昭昭?”
“顾允直,我为何要恼你?”那姑娘眼底浮出一缕疑惑。
“我昨儿让你一个人走了,没回松思院。”顾长晋低低地道:“恼我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那姑娘好似想起来了什么。
昨儿在书房,她画着画,他伏案写呈文。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忽然停下,端着茶盏靠在窗边看她。
眉眼十分难得地缀了点笑意。
二人对视的刹那,她的心“噗通”“噗通”跳得极快,跟揣了隻蹦跶个没完的兔子似的。
那个瞬间,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她了?
可快回到松思院时,也不知为何,他眉眼忽又冷下,跟着安嬷嬷去了六邈堂,就好似在书房的一切都是一场自作多情的幻觉。
恼吗?
“当然恼了,顾允直。”容舒抿着唇,缓缓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她“以为”了两声,可那句“你喜欢上我”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以为什么?”顾长晋乌沉的眸子一瞬不错地盯着她,“容昭昭,你以为什么?”
这姑娘却不肯再说了,小嘴一抿,隻睁着眼看他。
他也不追问,从她怀里抽出月儿枕,抓着她的手贴向他脸颊,道:“容昭昭,掐。”
小姑娘在怔楞一瞬后,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瞪圆了眼道:“我为何要掐你?”
“解气。”顾长晋再次捉住她的手,“以后你恼我了,就掐我解气。”
这次容舒没再挣脱他的手,还真轻掐了下他的脸,问道:“你,不疼吗?”
“不疼。”男人弯起唇角,“记着,梦里的顾允直是不会疼的,你恼他了就欺负他。”
这话一落,他立时便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
小姑娘当真是下了狠手掐他,掐了一下还不满足,又接连掐了几下,直把他脸颊掐出一道道红痕。
她盯着他被掐红的脸,好奇问道:“真不会疼?”
男人笑了声,淡“嗯”了声,想说“不疼”,隻这两个字还未说出口,眼前的场景忽又变了。
依旧是那屋子,依旧是那张拔步床。
石榴花开的幔帐被溜进屋里的风掀起一角,满室馨香。
她红着眼,泛着泪光同他道:“你知道一个人的喜欢都是有时限的吗?顾允直,我会不喜欢你,总有一日,我会不再喜欢你。”
顾长晋喉头泛苦,想说“不许”,可话出了口,却只是一声苦涩的:“再等等,容昭昭,再等等。”
他将她抱入怀里,想跟她说,等他坐上那个位置,等那些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人都不在了。那时,他会光明正大地喜欢她,爱她,给她他的所有。
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顾长晋将头埋在她肩侧,双臂微微用力,想就这般抱她抱一辈子。
隻软玉温香才将将入怀,忽又有一道声音闯了进来。
“主子,出事了!内城那里出事了!”
出事?
哪里出事?
顾长晋紧紧搂着怀里的姑娘,他还有话未说,他还不能醒。
“主子,容姑娘就在城内!”
营帐里,常吉几乎要急出满嘴燎泡来。
方才得到消息时,椎云已经带着人往内城去了,离开时让他叫醒主子。
常吉顾虑顾长晋的伤,本是迟疑不决的。
椎云见状,一敛往常吊儿郎当的神色,对他道:“主子有多看重容姑娘你难道不知?快去把主子叫醒!”
常吉这才急匆匆入了营帐。
隻软塌上的男人仿佛昏迷了一般,不管常吉怎么叫,始终不睁眼。
常吉咬咬牙,正要离开。
却也在这时,一隻手横劈过来,紧紧扣住他手腕。
顾长晋霍地掀开眼,哑着声问道:“内城出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