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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好,大人若是不嫌麻烦,能否带昭昭一同回去上京?”
容舒一愣,“阿娘?”
沈一珍望着顾长晋,要他给个准话。
顾长晋郑重道:“若容舒愿意,我自会护送她回京。”
容舒当然不愿意,正要张唇说话,又听沈一珍问道:“敢问大人,本朝可有和离后,子女随母归母族之先例?”
容舒面色一怔,立马闭上嘴不说话,眸光一转便望着顾长晋。
“有此先例。”顾长晋道:“依据大胤礼法,父母和离后,子女退宗需开祠堂审理。只要能得多数族人同意,既可放该子女随母亲离去。倘若此路走不通,只要父有过且二人之子女愿意随母离宗,亦可去顺天府击鼓,请求顺天府尹判下子女之所属。顺天府尹朱大人为人公允,承安侯宠妾灭妻多年,他定会秉公办案。”
言下之意,那便是容家不同意,只要告到顺天府去,也能让强按着容家人的头,逼他们同意。
沈一珍闻听此言,到底是心安了些。
她笑着同容舒道:“你私下托丹朱县主查的事,阿娘一直知晓。这趟回去,阿娘便遂了你的愿,你替阿娘将和离书交与你父亲。待你父亲签字后,让顾大人陪你去一趟顺天府,从容家族谱里去名,入我沈家族谱。昭昭,阿娘会保住沈家。日后,你想去大同养马便去大同养马,谁都管不着你。”
容舒明白,阿娘这句保住沈家,不仅是在安她的心,也是在同顾长晋表明她的立场,她不会姑息舅舅,也会从舅舅手里将沈家夺回来。
然而在沈家夺回来之前,她们母女二人要先与承安侯府脱了干系。若不然,便是能保住沈家,一旦承安侯府落难,她们同样脱不了罪。
阿娘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信她说沈治不清白,也信她说承安侯府不清白。
是以,阿娘这是要未雨绸缪,提前为她们铺一条路。
容舒不由得鼻尖一酸。
她本就打算在阿娘与父亲和离后,从容家族谱里去名的,先前托穆霓旌查的便是此事。只要阿娘同父亲和离了,这承安侯嫡女的身份她不稀罕,谁要谁拿去。
“好,我随顾大人回上京。”她逼回眼底的泪意,神色认真道:“阿娘放心好了,我有法子堂堂正正从容家族谱去名。”
三省堂的梧桐树又种上了,这个时令,梧桐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原先浸了层绿蜡似的叶子镀上了金边,好看是好看,多少有些萧条。
江管事不由感叹。
从前三省堂种的树种类可多了,林檎树、石榴树、柿子树、白梨树还有两棵枣树,那些个果子树都是老太爷给侯夫人种的,侯夫人就爱吃自个儿种的果子。
可惜老爷住进三省堂后,便将这些种了许多年的树都换成了梧桐树。
人老了就爱怀旧,江管事多少有些怀念一到秋日便硕果累累的三省堂。
他在这头正缅怀着呢,前头看门的老家仆已经兴衝衝地领着沈一珍与容舒往里头来了。
沈园里的老家仆对沈淮忠心耿耿,便如今是沈治当家,他们也依旧把沈一珍当做沈家的大小姐。
祥云阁里,沈治刚吃完药便听下人来报,说侯夫人回来了。
沈治楞了半晌方疾步往外去。
“珍娘?”他望着沈一珍,诧异道:“怎地不提前派人同阿兄说一声?”
沈一珍淡淡道:“沈园是我家,难不成我连回家的路都不识得了?”
她惯来主意大,当初将昭昭从上京带回来扬州时也是如此,一声不吭便到了渡口,也没提前叫人送份口信。
沈治好笑道:“扬州虽打了胜仗,但眼下城里还有流寇、流民作乱。阿兄这不是怕你路上出事吗?”
说罢便又说要给沈一珍接尘,吩咐江管事去大厨房递话,一连说了好些沈一珍打小就爱吃的菜。
江管事退下后,便陪着沈一珍往漪澜筑去,温声问道:“这一路可有累着?”
沈一珍瞥了沈治一眼。
他面色十分憔悴,隐有病态,但对她却是一如既往的嘘寒问暖,就跟幼时一般,事事皆以她为先。
沈一珍喜欢过沈治,当初听闻他有心上人时,也曾伤怀过。
隻过去种种,早在她解除二人的口头婚约时便死了。
沈家危难之时,父亲原是想着给他一笔财产送他回谭家的,他却不肯,说入了沈家族谱,到死都是沈家人。
那样一张情真意切的脸,骗过了父亲,也骗过了她。
当然,兴许那时沈治说的的确是真话,他的确愿意与沈家共存亡。
隻人是会变的,坚守本心从来就不是易事。
夜里几人就在湖边一处台榭里用膳。
沈治提起了张妈妈。
“我从蜀中请了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不日便能到扬州。明儿便派人去将张妈妈接过来沈园,张妈妈与昭昭感情深厚,这十多年来照顾昭昭也算是劳心用苦,接回来沈园照料也不枉昭昭与她主仆一场。”
张妈妈如今就在牟大夫的医馆里。
沈一珍掩下眼底的冷意,笑道:“牟大夫是扬州最负盛名的大夫,千金难求一脉,如今好不容易请动他给张妈妈治病,阿兄何必多此一举去请旁的大夫来?”
沈治听出她声音里的冷淡,忙道:“牟大夫年事已高,早就不接诊了,阿兄也是怕他没精力照看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