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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与郡主有话要说,母后可否先带人避让片刻?”
戚皇后抬眸,与顾长晋对视,少倾,她颔首道:“桂嬷嬷,随本宫到戚家的小佛堂去。”
戚皇后一行人离去后,顾长晋又望向常吉与横平,二人会意,不顾安嬷嬷的疯狂谩骂,将屋里所有人俱都带走,隻留下了顾长晋与萧馥。
安嬷嬷的谩骂声渐渐远去,整个小佛堂静得落针可闻。
顾长晋在佛案边上的圈椅坐下,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玉扳指,温声道:“我知郡主有许多话想问,在那之前,郡主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如何?”
曾经的东宫侍卫长倪焕,在成为启元太子的侍卫之前,曾是甘州卫的一名百户长,与卫所里的另一名百户长顾钧乃生死之交。
二人约好了要一直留在甘州,捍卫大胤的边关。
只可惜在萧启元来到甘州那一年,他们俱都离开了甘州,自此分道扬镳。
“启元太子在甘州做指挥使时,因着决策失误,致使两万名甘州卫的将士被活埋。好在信王及时领兵前往甘州,救下了启元太子,并亲自上阵同鞑靼军交手。十日后,信王中箭被困,倪焕背着信王拚尽全力杀出重围,只可惜还是晚了,信王伤口恶化,送回军营时已来不及救治。”
萧馥七岁之前都生活在凉州,信王虽不是她生父,但自小视她如己出待她极好。
信王是建德帝同父同母的弟弟,与自小被当做太子培养的建德帝不一样,信王性子豪放不羁,不爱受拘束,最讨厌的便是上朝。
在萧馥印象中,她这父亲在凉州掌管凉州卫时,成日不务正业的,她从不曾见他上阵杀敌过。
戚甄说当初是他领兵去甘州救启元太子,顾长晋也说是他解了甘州之困。旁人口中的信王与萧馥印象中那个对耽于享乐的父亲完全不一样。
“这些都是倪护卫与你说的?你究竟想说什么?”
“郡主耐心听完我说的故事,便知晓我想说什么了。”顾长晋低沉的声嗓十分平静,他继续道:“浮玉山的猎户顾钧是倪护卫最好的兄弟,信王被困的那一夜,便是顾钧守卫启元太子的营帐,也是他将信王被困的消息禀告给启元太子。只可惜启元太子担心有诈,不肯前去救人,隻想尽早离开甘州,回京养伤。底下的将领们不愿冒险,也不敢违抗启元太子的命令,是以那一夜,无人去救信王。”
也正是看清了启元太子与大胤将领贪生怕死的面目,顾钧腿受伤后便没有继续留在卫所,而是选择回去故里,在浮玉山做了一名猎户。
与心灰意冷的顾钧不一样,倪焕救下信王后,得了启元太子的看重,离开凉州时,他将倪焕带回了上京。
于是曾经矢志要驻守边关的两个少年郎俱都离开了甘州,一个成了猎户,一个成了东宫护卫。
顾长晋至今都记得顾钧提及往事时,眉眼间的失望与落寞。
那时阿兄问父亲,可是后悔了当初离开卫所?
父亲却道:“不曾悔过,只是遗憾,我与你倪叔期待的那个太平盛世究竟会不会来。”
从军的人心底总是要有些期盼,若不然会熬不过战场上的尸山血海。顾钧期盼的是明君,是心怀家国的良将,是不畏生死的兵丁。
嘉佑帝登基之初,几乎无人相信这个病弱的毫无根基的帝皇能给大胤带来安宁。
顾钧亦然。
阿兄听罢,一举手上的弯弓,笑着道:“怎会不来?日后我同阿爹一样,上战场杀敌去。岁官儿聪颖,可以考状元去。我们兄弟二人一起为朝廷效力,挣一个太平盛世。”
阿兄话音刚落,将将学会说话的小妹便软着声问:“阿兄,那我呢,我做什么?”
阿兄还未及说话,父亲便过来举起小妹,朗声大笑道:“我们媛姐儿就留在在浮玉山陪阿爹阿娘,做大将军与状元郎的妹妹!”
那一日浮玉山的天格外晴朗,顾长晋仿佛又听见了父亲与阿兄、小妹的声音。
从他离开浮玉山,以萧砚的身份活下去开始,他便将昔日关于浮玉山的一切深埋在心底,直到今日,方允许自己想起从前。
“倪护卫忠心耿耿,到了东宫后便得到了重用。在启元太子监国后,更是顺理成章地成了东宫的侍卫长。之后启元太子被毒杀,倪护卫用自己的儿子换下萧砚,带着萧砚投靠久居在浮玉山的顾钧。”顾长晋望着萧馥,“这些想来郡主早就知晓了,若不然郡主也不会寻到浮玉山来。”
萧馥沉默不语。
顾长晋取出那块刻着“砚”字的玉佩,继续道:“郡主寻到倪护卫与萧砚的那一年,正是嘉佑六年。那一年我六岁,萧砚七岁,萧砚将他的玉佩交与了我,让我替他活下去。”
“不可能!”萧馥握紧了木轮椅上扶手,冷着声道:“你幼时摔断过腿,当初就是老太医接的骨,老太医摸过骨,你就是萧砚!老太医不可能会验错!”
“老太医的确不会验错。这也是为何,他在病逝前给了我一颗药。若我没猜错,那药,郡主手里应当也有一颗,用在了闻溪身上。”顾长晋垂眸看着萧馥,轻笑道:“就那么难以相信吗?郡主瞧我与启元太子长得可像?”
萧馥缓缓抬起眼睫,一瞬不错地望着顾长晋的脸。
从前她就发现了,这孩子生得不像启元太子,也不像太子妃。隻这世间生得不像父母的孩子大有人在,她从不曾因此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