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页
譬如榻边那十数个崭新的月儿枕,绣娘们为她赶工绣出来的还未及穿的衣裳,以及几案上的书册。
容姑娘离去时还让她们将东西收好放起来的,隻这会殿下说不许动,那自然是不能动。
这些个东西虽不多,但却是容姑娘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容舒一走,紫宸殿依旧是从前的紫宸殿,但少了一个女主子,许多东西又仿佛不一样了。
惯来大咧咧的兰萱忍不住道了声“怪哉”,“从前容姑娘没来时,也没觉得这紫宸殿多冷清呐。容姑娘一走,忽然就觉着这屋子冷飕飕的。竹君姑姑,你说容姑娘还会再回来罢?”声音里满是不舍呢。
容舒来紫宸殿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竹君倒是不怪兰萱喜欢容舒,就连她自个儿都喜欢极了这么个姑娘。
但容舒会不会回来东宫呢?
竹君原先觉得这答案是显而易见且毋庸置疑的。
可二月一到容舒便要启程去大同,听她的意思,这趟去大同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最重要的是,容舒离开上京去大同,还是太子殿下安排的。
这样一番安排倒是叫竹君看不懂了,原还以为容姑娘便是离开也不会离开多久的。
竹君深谙主子的事情不能去打听,便郑重道:“又忘了?咱们紫宸殿这段时日不曾住过人!”
比起紫宸殿的冷清,今儿鸣鹿院可是热闹极了,盈月、盈雀恨不能在院子里点爆竹庆祝容舒回来呢。
“姑娘一走,柳萍便乔装成姑娘在鸣鹿院住下了。”盈雀寸步不离容舒,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个月发生在鸣鹿院的事。
她与盈月原先还不懂为何要柳萍乔装成姑娘,直到昨儿朱嬷嬷来了,二人方明白这葫芦里卖的是何药了。
“奴婢同盈月、落烟姑娘演得可好了,那朱嬷嬷半点异样都瞧不出!”盈雀得意洋洋道。
“你还说!”盈月戳了一下盈雀的额头,“你昨儿差点儿就要衝上去打那朱嬷嬷了,若不是落烟姑娘扯住你,你就要坏事儿了!”
“这……这不是知晓那朱嬷嬷要害姑娘,我心里恨得慌么!”盈雀摸着额头,又望向容舒,“姑娘,太子殿下可有将那朱嬷嬷捉拿了?那朱嬷嬷说她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皇后娘娘当真要赐死姑娘?”
她这话一落,便是连盈月都忧心忡忡起来。
柳萍昨儿被常吉带走后,便没再回来。虽顾长晋离去前叫她们莫要担心,但盈月、盈雀她们哪儿能真放心?
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就是戚皇后不喜姑娘做太子妃,这才下的毒手。
这想法可把二人吓得够呛。
见她们的脸吓得煞白煞白的,容舒笑了笑便道:“不是皇后娘娘下的令,是那朱嬷嬷擅自矫旨,想将杀我的罪名扣到皇后娘娘身上。”
盈月、盈雀一听便有些纳闷,“为何她要如此做?就不怕皇后娘娘知晓后治她的罪?”
戚皇后的确是治了朱嬷嬷的罪。
容舒垂下眼,对于这位生母,她从不曾见过,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但那点子好奇也仅仅是好奇罢了,从戚皇后在大慈恩寺将她舍下的那一日开始,她们的母女缘分便断了。
她的母亲是阿娘。
容舒淡淡笑道:“朱嬷嬷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此事已了,你们莫要在阿娘面前提起这事。”
萧馥已死,这世间已经有了一个清溪郡主,戚皇后将闻溪扣在大慈恩寺做清溪郡主,那便是说,她容舒日后只是容舒。
既如此,又何必叫阿娘知晓这些。
主仆三人窝在屋子里说了足足一下晌的话,说完话,容舒便领着人往沈一珍住的东院去,想赶在明儿阿娘回来前将院子拾掇好的。
殊料她人还未走出西厢院,大门处便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容舒脚步一顿,也顾不得地上的雪还未及清扫,立时提起裙裾跑了出去。
定是阿娘回来了!
“路拾义,我已经平安抵达上京,你快回去!再不回去,你们路家的祖传家业都要败在你手里了!”
容舒还没跑到影壁,远远地便听见沈一珍这么一声呵斥。
她没忍住笑了声,也不着急见阿娘了,缓下步子,悄悄躲到影壁后头,想听听阿娘是因为什么呵斥拾义叔的。
“沈一珍,我都不急,你急甚?你说说,我们老路家有什么家传祖业等着我去继承了?”路拾义中气十足道:“我这都还没见昭昭一面呢!”
沈一珍睇他。
路家乃世代相传的胥吏之家,扬州府里那些个三教九流的人,都会给辞英巷的路家几分脸面。
一个新调来的县令能不能坐得稳他的县令之位,能不能顺顺利利地在任期内有所建树,靠的就是这些世代居住在此的胥吏。
似路家这样的胥吏之家,最是得县令看重。
先前在四方岛的海寇围攻扬州府时,路拾义立了不小的功劳。新任江浙总督、从前的守备都司总督梁霄有意要提拔他,将他纳入麾下的。
偏生这人知晓她要回来上京,竟然抛下一切,非要护送她回上京,怎么赶都赶不走!
路家有望在他手中发扬光大,从胥吏一跃成为官身,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说舍下就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