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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对她的深情,他也知道她对他的死灰复燃般的喜欢。
但就像先前她对盈雀说的那样,若是三年后,她过惯了外头那海阔天空般的日子,她大抵不会选择回来,去做一个人的妻子,叫后宅那一堵堵红墙将她的天地彻底困住。
其实他早就明白现如今的她根本给不了他答覆,因她还不曾真真正正地去过她想过的日子。
那些肆意的、不受拘束的日子。
容舒有时想,若她幼时不曾离开过上京,像许多大家闺秀一般日复一日地困在后宅的两道门内。
又或许没有前世在梧桐巷的那三年。
兴许她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做他顾长晋的妻,与他举案齐眉地过完这一世。
“我不能应,”她道,“现在的我根本不知晓三年后的我会作何想。”
她曾经动摇过,除夕那夜,在紫宸殿里,曾想过应下他的三年之约。
只是在话出口的刹那,理智压下心头汹涌而出的衝动。
那时顾长晋还道不许她退。
她也的确没退,她没说不,也没像从前那样推开他,叫他忘了前世,忘了他们之间的牵绊。
隻说她现在不能应。
其实顾长晋也猜到了她会如何回应他。
她不骗他,也忠于她的内心,这句“不能应”便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顾长晋笑了,应道:“好。”
他松开她的手腕,又道:“我会给你去信,时机成熟了也会去大同看你。三年后若你依旧不想应,那我便再等三年。倦鸟也会有归巢的一日,若是哪日你累了乏了想要一个归属了,我始终在那。”
就像从前她留一盏灯等他一般,他也愿意等她。三年不够那就再三年,直到她愿意。
“只是容舒,你可以不应我,但你不可以应旁人,也不可以喜欢旁人。”
“我会嫉妒,嫉妒到发疯。所以,你只能应我,只能喜欢我。”
容舒抬眼看他。
他这人受再重的伤、遇见再难过再痛苦的事都能死死忍下,跟没事人似的。在她面前也从不曾说过这样霸道的话,这样的话不该是一贯来克制且冷静的他说出来的。
眼前的顾长晋与印象中的他好似有些不一样,但又好似这才是他。
她望着他的目光直白澄澈,黑白分明的眼干净得叫人心醉。
顾长晋抬手遮住她的眼,低声道:“别这样看我,你这样看我,我今日便不能放你去大同。”
掌心划过一阵酥麻,是这姑娘垂了眼。
顾长晋压下心头翅羽擦过般的悸动,忍了忍,垂下手道:“快去歇罢。”
容舒没再抬眼看他,轻轻“嗯”了声,提灯离去。
临近二月的天,雪依旧没个停歇,扯絮般洋洋洒洒,在夜里纵情热闹。
可四周分明又是寂静的。
她一步一步地走,寂寂凉夜,大雪苍苍莽莽,鹿皮小靴轻踩入雪里的“嘎吱”声,一声又一声,落在他心头。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这样冷的夜,生生叫容舒的后背起了一阵麻热,连握住木柄的指都仿佛摩挲出了细汗。
她不能回头看。
黑夜总会麻痹人的理智,她该回去屋舍,好生睡一觉。待得天明了,那些摇摆不定的心思便又能掐灭了。
小娘子那件湖蓝色的斗篷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处。
漆黑的夜,霜白的雪。
这世间仿佛又恢復了冷淡的毫无生机的黑白色调。
顾长晋并未回屋,在夜色里站了片刻,旋即望向回廊的另一角,淡淡道:“母后既然来了,不若一同吃杯茶?”
戚皇后从廊檐底下的阴影处缓缓走出,她披着墨色的斗篷,定定望着顾长晋。
方才那一幕她看得清楚。
这位未来的一国之君望着容舒的目光,不是兄长望着妹妹的目光,而是男人望着女人的目光。
戚皇后进屋,面色冷沉道:“你不能害她,将她送走后,便莫要再招惹她了!”
顾长晋提起茶壶,一瞬不错地注视着杯盏里渐渐加满的茶汤,浓密的眼睫覆下一层阴翳。
“母后放心,我将她送去大同便是为了让她远离上京的纷争。”
戚皇后紧紧盯着他的眼,琢磨着他话中的真假。
见他目光坦荡,面色亦是十分严肃,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记着你今日说的话。”戚皇后厉声道:“若是叫旁人知晓未来的储君与他的族妹曾缔结过婚姻,不仅你的储君之位会不保,她的性命也会危在旦夕。”
没有任何一个皇室能容忍这样的丑闻,一个承载天命的皇帝更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试问一个与族妹乱伦的皇帝如何得百姓爱戴,得臣子敬重?
这样的丑闻若叫世人知晓了,带来的衝击可不亚于他那轻信妖道、妄图逆天改命的生父。
戚皇后从大慈恩寺归来后便没再派人去打听容舒的消息,先前皇上给了太子一道赐婚圣旨后,还叫她将那孩子召进宫里说说话的。
戚皇后如何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嘉佑帝瞧出了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如今这世上只有她、桂嬷嬷和太子知晓她的身世,只要太子不胡来,那孩子就不会有事。
“同皇上讨的那道赐婚圣旨,你要藏好,永世不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