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章黎暑期很忙,忙着挣钱。
偶有空闲,就骑着摩托车到处跑,大前天刚回来,又去了同学家。
要不是班主任提前抓了章黎的壮丁,要他报名当天去帮忙,章黎不会回来得这么早。
报名当天早上会比较忙,会偷懒的班主任想出抓自己喜欢的毕业生过来帮忙,名为帮忙,实际上拿优异的毕业生是给刚入学的小崽子一顿下马威,好不乐哉。
被抓壮丁的不止章黎一个,唐起云也被抓了,方应浓得知章黎也去,干脆买一送一,报名当天跟着唐起云去了学校,在被团团围住的讲台外站了片刻,发现自己挤都挤不进去,干脆退出教室。
同一年级分在集中的两层,方应浓百无聊赖地在高一每个班门口转了一下,施施然下楼去。
待章黎忙完一截,偷空下去上卫生间时,一眼就看到了同人对坐在树荫下乘凉的方应浓,不知在说些什么。章黎便没有打扰,再折转过来时,坐在对面的学弟还在那儿,眼神依然专注。
看起来有些意思。
章黎特地走前些打了声招呼。
学弟看了一眼方应浓,见她熟稔地冲章黎摆手,看向章黎时,眼里就多了份琢磨和打量。
章黎心里有了数,莫名觉得好笑。
下午没什么事,在食堂吃过午饭后,班主任放自己的副手们归家去。章黎坐上公交,一个小时后下车,站在树下,站了会儿,往头顶看去。
这座城市,以秀美的山水和遍地的桂花闻名全国。
八月中时早桂盛开,金灿灿的细小花朵成簇地坠在枝头,街上的桂花香气一日比一日浓烈。
等了十来分钟,手臂突然被一个冰物触碰,回头一看,是方应浓垮着张脸拿着瓶冰水戳他。
方应浓走近点,桂花香味更加浓重了些。也不知是不是章黎的错觉。
暑期两人各有各的事,拼拼凑凑出来的见面次数也不过是两次,于是在开学前,两人特地腾出了这一次见面机会。
之所以大费周章地跑这么远,也是两人很一致地嫌麻烦,怕遇到熟人难以解释。以防万一,离远点好。
方应浓把伞交由章黎举着,因为太热,方应浓嫌章黎身上热气重,跟章黎手臂之间的距离都隔得快有一拳宽,进了房间打开空调吹一会儿,才像回了魂。
章黎喝了水后,发现自己仍能闻到香味,动动鼻子,去检查了一下窗,双层都是紧闭,并非是外面透进来的香气,又去卫生间看了一番,想寻到桂花香味的来源,进去后闻到的是清新剂的味道,出来后,复又闻到淡淡的桂花香。
那就是在外面了。
方应浓躺在床上问:“你找什么呢?”
“桂花味。”
章黎答完立即反应过来,脑袋一偏,瞧见了方应浓脸上的笑而不语。
原来不是错觉。
他压了上去,仔细缠着方应浓闻了好一会儿。章黎血气方刚一大小伙子,一个月未见,挨着方应浓就有了反应,可惜方应浓不能忍受一身汗,踢着章黎小腿让他起来,方应浓去洗澡去,洗到一半,光溜溜的章黎就进到浴室等待。
两人隔着一扇玻璃门聊天,方应浓出来时,他递上一条浴巾,并说道:“晚些时候我给你送两串过去。”
昨儿个他从同学家回来,同学给他剪了两箱子葡萄一起带回来,葡萄个大,又甜,章黎在同学家吃了两天,已是吃够,眼下可不是讨论吃葡萄的时候。
他洗得迅速,洗完正好赶上方应浓刚擦完脸,便一把抱起方应浓吻着倒在床上。身体是最诚实不过,被子里一阵闹腾,热气催发情欲,章黎按捺着,确认方应浓准备好才长驱直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吐了一口气。
方应浓抓着章黎肩膀,瞧见自己的胳膊和章黎的身上白皙对比,忍不住嫉妒,叹道:“没天理啊!”天生晒不黑的人就是可恶,同样是晒了三个月,方应浓明显黑了一圈,章黎却还是这么白嫩可人。
章黎佯作没听清,伏下身体作势要凑近些听,身下却猝不及防地用力,撞得方应浓嘤咛不止,言语不成句。
中途章黎手机响了,方应浓拍着他的手臂示意,他说:“不用管。”铃声响了许久,无人接听后自动挂掉,过一会又有电话进来。
打电话的人坚持不懈,可章黎一点也没有要接听的意思,他解释,来电的人应该是他堂妹。小孩子不懂事,容易听指使,烦得很。
说到这儿,章黎跟她说:“我明早去学校的票。”
方应浓一听就明白了,让他别分心,用力点。
狭小的被下空间,空气不透畅,隐约又有了桂花味。
从小闻到大的香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竟让章黎觉得好闻至极。
方应浓和章黎的交情,起源于上辈子。
社会道德压迫方应浓“义务当妈”的风波正盛时,很久不联系的章黎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这份好心来得突然,因曾同桌时关系不算好,方应浓有些不明所以,拒绝了:“别给自己找麻烦。”
章黎笑了,说你曾帮过我,现在你需要我帮忙就直说,你当时那一份纸巾的情,我永远记着。
帮忙倒是不用,方应浓已经基本安排妥当,用不着章黎什么事,至于纸巾,方应浓实话实说:“你说的这个我都不太记得了,总之,谢谢你。”
这一通电话方应浓接得轻松,短短几句,连问候都没有,三言两语就结束了,只挂断前,章黎多说了一句,让她顾好自己。
“我想你肯定想得明白,什么最重要。”
算是方应浓接到过的最不乱七八糟的电话了。
在高中毕业几年后,这通电话开启了两人的交情。
越接触,越能看到传闻中的章黎和实际的差距。
太大了。
章黎对此嗤之以鼻。
“总是得装一装的,避避废话和麻烦。不是吗?”
方应浓抱腹大笑。
章黎年少时偶然知晓了爹不疼娘不爱的真相。自己早在出生那年便被过继给了大伯,有着生恩养恩的父母因着过继这根刺,耿耿于怀,对他一直漠然。
他花了颇长一段时间,才摸索出让自己心平气和的路径——不爱保平安。
章黎高考前有大学来商量保送和奖学金的事,让父母意识到章黎以后会有出息,可以帮扶到弟妹,对章黎的态度有所缓和。想法上的转变,让章黎父母的眼睛也明亮许多,便也能看到弟弟时常对章黎的挑衅和讽刺。
不过也仅仅是看到而已,并没有什么用。章黎被劝导很多次,不要和弟弟一般计较。
高考后章黎不着家,在外风风火火,回得最多的是老人家,章黎父母面上不显,只让家中妹妹频繁的联系。妹妹总是无辜的,平时对章黎比较亲近,章黎怎么会忍心拒绝妹妹呢?
世上父母真是形形色色,什么都有。
直到方应浓的事传遍全城。
章黎物伤其类的同时,也认可方应浓的处理。
两人能成为好友,也算是物以类聚。
傍晚,章黎真送来了两串葡萄。
很大的两串,一串估计得有个六七斤,坠手得很,方应浓从小区门口拎回去,手指被塑料袋勒出了红痕。
唐起云乐了,揶揄道:“看来咱家就我是个躺平等吃的咸鱼啊。”
唐成端外地的朋友往家寄来成箱成箱的芒果、荔枝等时季水果,本地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