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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黎里问,“喇叭多少钱?”

谢菡:“不知道。肯定不便宜。”

这时候,很多同学已经把器具交到筐里提前回教室了。

篮球场上打球的几波人也散了,只有崔让跟燕羽落在后头。

燕羽在捡自己的外套,崔让拿着球在一旁拍打,两人好像在对话。

黎里陷入了往上是毒蛇往下是老虎的局面,但她只想了一秒:“崔让!”

崔让朝这边看过来;燕羽拿起外套,走向教学楼。

“来帮个忙!”

崔让先是拍了两下篮球,思考了一下,才过来。

他全程不看黎里。

等走近了,黎里指着墙上说:“羽毛球卡在喇叭上了,能帮忙弄下来吗?”

崔让表情有些冷淡,望一眼固定在高墙上的喇叭,拍了拍球,似乎在计算高度。

黎里以为他要用篮球砸喇叭,不想连累他,说:“你敢砸吗?力度控制不好会把喇叭砸坏,要不算了……”

话音未落,崔让举手一投,篮球重重砸在喇叭旁的墙壁上;墙面猛地一震,将羽毛球震动下来。

篮球飞弹回来,眼看要砸到黎里。

崔让上前一步,挡在她前边把篮球捞回来,球稳稳落进手里,落地拍了两下。

黎里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崔让转身看她:“对,我怂得很,不敢砸学校的喇叭。”

说完手一抛,篮球哐当一声砸进器具筐。

“……”黎里微微目瞪,崔让已转身而去。

谢菡头皮发麻,傻站在原地:“这谁告诉他的啊?”

“除了他,还有谁?”

黎里冷着脸收捡筐里的物件,半路,颇感无语地哼出一声笑来。

她归还了体育器材,回到教室,正要从后门进,却看见了燕羽的背影。她停了一秒,走去前门。

影子掠过教室一排排的窗,她进了正门,直奔燕羽而去。

燕羽正一手抹着额头上的汗,另一手握着水杯,起身准备去讲台边接水。

两人在过道里碰上,燕羽朝右侧移步避让,黎里往左,挡他面前。燕羽往左移,黎里跟着往右堵他去路。

差点儿没撞上。

燕羽不自在地抿了唇,还以为是碰巧。他低头看空隙,再次往右,而黎里也再次随他朝左移步,封了他的路线。

燕羽这下意识到她有目的而来,看向她。

她眼瞳敛着,声音不大:“背后传话,你嘴这么欠的?”

燕羽没讲话。可能因为他刚把额前的头发掀起来,露出整个额头,一张脸看着竟显得有些凉。

他只看了她一秒,人就往左走,打算绕过她而去。

“呵。”黎里轻嘲似的哼出一声,头轻轻一歪,步子往右一挪,又阻了他的行进。

她直视着他,表情已不善:“说话。”

几缕碎发落下来,搭在燕羽额头上。

他与她对视了足足五秒,竟仍是一句话没讲,眼皮一垂,遮去了一切情绪。

黎里却愣了下神,察觉到什么。燕羽后退一步,坐回自己位置上,侧脸异常静默。

有几个同学朝这边看了一眼。

黎里坐回座位,一口气在胸腔里回转,人不太安宁。余光却见燕羽开始收拾东西。上课铃响,燕羽起身,拎着单肩斜挎书包出了教室。

班上同学奇怪地看过去,他虽然经常旷课,但还没有像这样一节课半途离场的。

黎里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垂下了眼。

第二天,黎里旷课了。

chapter 10

那天其实很寻常,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黎里仍是一大清早就被楼下弟弟的叫闹声吵醒,心情阴沉。她躺在床上,忽然就决定,她不要去学校。

她时常会在醒来的那一刻冒出这样的想法,又每次都会在挣扎之后,压抑住本能。

但那天,她放任自流了。

她望着灰白的天花板,静默地躺着。家里人竟一个不知她还在楼上,没去学校。

待木窗外天光渐白,继父送那小屁孩去上学了。屋子安静下来,只剩母亲沉默地在家中来回,洗碗,洗衣,拖地,淘米,做年糕,蒸糍粑。

印花玻璃的窗外,树影摇动,虚掩的窗缝里飘来一丝丝清新的蒸糍粑香。

黎里在那香气中又躺了会儿,起床洗漱,背上书包下楼。

何莲青听到动静,见她还在家中,愣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给她塞了碗煎糍粑,还撒了白糖。

黎里边走边吃,出了秋槐坊,早餐也吃完了,一次性塑料碗扔进垃圾桶。

翻上大堤,又见长江。

黎里没打算去学校,她坐在防波堤的坡顶,眺望萧瑟衰落的江滩。

时至秋季,江水落了一些,露出荒草丛生的滩涂。防波堤被阳光照得灰白。斜堤上的石砖缝里,青草在萧瑟的风中挣扎。

坐了不知多久,谢菡发来微信,说来找她玩,一起去江边放风筝。

黎里:「你不上课?」

谢菡:「我跟老师请假说我痛经痛得不行了。」

黎里:「……」

没一会儿,谢菡就来了。

黎里看见她背后的风筝,纳闷:“你怎么搞了个章鱼?”

谢菡:???

她大叫:“睁大你眼睛看清楚!这是蝴蝶!拖着尾巴!”

黎里:“你梦里的蝴蝶长尾巴。”

谢菡:“装饰!装饰啊!你有没有想象力?”

两人走下防波堤,到江边滩涂,找了处草短开阔的地带。

谢菡在一旁捣鼓风筝,黎里依然没什么心情,她看着不远处浅浅一滩清净如练的江水,任风吹着,心上一阵凉意。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一切都没意思透了。

江水年复一年地流淌,涨了退,退了涨;岸边的房屋变老变黄,拆了又建,拔地而起;人流忙忙碌碌,来来往往,有什么意思呢。

她突然说:“我不想读书了。”

谢菡刚把风筝抛上空,正拉风筝线,头也不回:“切,你哪天读了?”

“我是说,学校也不去了。反正明天起就停课了。集训也不参加了。”

谢菡回头:“什么?!”

江风一涌,风筝砸在她头上,她捂着脑袋:“不去学校你去哪儿?”

黎里:“再读也是浪费时间。我这文化成绩,上不了好学校的。”

谢菡:“可你架子鼓打得不错啊。你不是很喜欢吗?”

“喜欢?呵,喜欢又有什么用啊?集训要钱。统考之后,校考培训也要钱。等上了大学,更要钱。尤其我文化课还差,只能去很差的学校,学费会更贵。”黎里倒在防波堤上望天。

天空是一大片淡淡的蓝,又高又远,有看不见的清风吹过。

“我妈也挣不了多少,干嘛花她养老钱?干脆现在打住,止损。”她有些烦道,“而且那个家我待不下去了,不如找个乐队,挣钱养自己。你说我耽误这一年浪费这些钱干嘛?”

“起码拿个毕业证啊。”

黎里没吭声。

“是不是觉得专业课不上不下,文化课跟不上,集训费用又贵,浪费不起。所以担心未来了?”

黎里不语。

或许是,或许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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