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燕羽沉默。
她再?问,用了力:“哪天?”
他终于答:“什么哪天?”
所以不是?一次。
黎里微吸了气,屋外北风在?呼啸,刮得她脑子一扯一扯的?疼。她竭力叫自己平静:“掉进缝里,是?哪天?”
“上周。”
黎里懵了懵,不敢相信。她以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以为她把他照顾得很好,牵着他慢慢走出来。可,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割的?。她明明每天都?陪着他,每天都?看着他吃药。没有一天懈怠过。
可……就这么突然,失败了。
“这刀,用过几次?”
他又不讲话?了,没有声音,没有情绪,像一抹空气。
一股无力感从脚底爬上来,黎里轻声:“你非要我每个?问题都?问几遍?”
他回:“四次。”
她再?度一愣,掐紧了带血的?刀,问:“什么时?候买的??”
又是?长久的?沉默。
头顶的?灯光晃人?眼,他的?无声把她逼得莫名头痛,几乎有些晕眩时?,他开口了,语气寻常像是?回答加减法:“南岛回来那天。”
黎里的?心一下被扯撕开。
那是?他们最开心快乐的?一段时?光。可不想?,金色的?帐子掀开,里头千疮百孔。所以,都?是?假象吗?她一时?不知,是?病欺骗了她,还是?他欺骗了她,又或者,是?她自己骗了自己。
她垂下头,手指抠着那把刀,低声:“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说好了,你想?买刀的?时?候,要跟我讲的?。是?不是?——”
“不想?讲。”他突然打断,很轻地拧了眉,像是?厌恶她提及这个?承诺。
虽然知道?他生?着病,但他语气里的?不耐烦还是?叫她刺痛了下。
“好。不讲。”她点点头,“那……能不能告诉我,最近是?碰到什么事了吗?发生?了什么?”
而?这句话?像是?一拳击中燕羽的?心脏,他眼睛空了。
“没有。”他表情木茫,说了实话?,“什么也没有。”
没有碰到什么事,没有不好的?事发生?,他只是?……又被抑郁拖了回去。他无能为力。如果一定要说,大概是?某种心有不甘,某种自卑,某种说不清的?茫然和疲惫。可其实,没有任何具体的?事。
但他就是?,累了,然后,好像要输了。
这样的?认知给了他重重一击,或许,他没救了。
黎里看出什么,上前就要抱他;但他受惊了般后退,条件反射地说:“别碰我。”他轻声,“你别碰我。”
黎里怔住,心如坠冰窖。他也愣住,彼此对视着,同样的?惊愕与伤痛。
燕羽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看着她心碎却强自镇定的?眼神,他心痛欲裂,继而?恐慌。现在?,此刻,这就是?他最害怕恐惧的?场景——他彻底被黑暗裹挟,开始伤害她,而?无能的?他完全无法控制。
“好,我不碰你。”她竟竭力抿了下唇,侧过头去。
屋内陷入寂静。
她垂首看着地毯上的?娃娃,催眠般跟自己说,没事,会好的?。
而?燕羽站了会儿,努力拧紧自己,人?像是?又静下去了;他走到桌边,搅了搅那碗汤圆,说:“快吃吧,过会儿冷了。”
一瞬间,像是?一根弦被割断。黎里抬头:“这就是?你现在?能跟我说的?话??”
燕羽脑子里那根弦也断了,他看向她,很静:“你想?我说什么呢?”
他语气挑衅,眼神防备。像是?第一次,他明目张胆地缩进壳里,将她排除在?外。
她看懂了,一股愤怒涌上来,不是?对他,但是?对谁,她不知道?。她竭力克制住了,问:“你割的?哪儿?”
他又不说话?了,无尽的?沉默。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他曾说过,他能把人?逼疯。
她突然就疯了,上前抓住他左手袖子往上撸,没有,右手,也没有。燕羽站在?原地,任她由她,被她弄得摇摇晃晃。终于,她扯开他衬衫,腹部一道?新鲜的?极长的?伤疤,甚至缝了针。
她张着口,嘴唇直抖,痛彻心扉。
“你不疼吗?”她泪水纷落,颤声,“燕羽,这么伤害自己,你不疼吗?!”
她疼得快要死掉了。
燕羽静静看着她,面庞像没有风的?湖,不起一丝涟漪,没有半点情绪,但一行泪,从他脸上滑落。
“就是?太疼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去结束那种疼痛,所以……”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大哭起来:“把你的?痛苦分我一半好不好?我没那么怕疼,真的?,你分我一半好不好?!”可说出口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她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
她不知为什么要抱他,可好像只有抱住他,才能真实感觉到他是?存在?着的?,不是?虚无的?。
他低下头:“对不起,黎里。”
她摇头,哭道?:“别这么说……你没有……”
“对不起。我骗了你。”他说,“我没有一天不想?结束这一切。”
黎里怔住:“你不是?说,很多时?候,都?有开心吗?”
“但也都?有痛苦。”
她松开他,缓缓后退半步,抬头:“包括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
燕羽眼中含了薄泪:“包括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没有一天不想?,但每天都?因为看见你,而?也想?留下。但他太累了,这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黎里的?心就在?那一瞬间碎裂。
她松开他手臂,脚步虚浮地又退两步,觉着这一小方温馨的?家突然很陌生?。她压住胸膛剧烈的?起伏,想?说什么,最终语气却平和:“牙刷要换了,我去便利店买。”
燕羽说:“我陪你去。”
“不要。我很快回来。”她拿起椅子上的?羽绒服迅速套上,又捡起地上的?壁纸刀,不等他开口冲出门去。
一月夜里的?帝洲寒气刮脸,黎里快速走到垃圾桶前,将那把刀狠砸进去,一边搓着满是?泪痕的?脸,一边跑向便利店。
她在?寒气里奔跑了会儿,冷空气将脑中的?苦痛烦绪清理?了些。她掀帘进店时?,平静了少许,随意买了两把牙刷要走,结账时?瞥见了烟和打火机。
黎里走出店子,坐在?马路牙子上撕开烟盒,揪了支烟出来。她捂着风,点燃烟,在?冷风中猛吸一口。
烟草味刺鼻而?呛口,涌进鼻腔口腔,她恶心得噗吐出来,剧烈咳嗽。想?吸第二口,但厌恶得不行,一手将烟摁灭在?地。
她愤怒看着剩下那包烟,开始心痛浪费的?二十多块钱。
她骂一声,将烟塞进口袋,掏出手机划通讯录,不想?打给何莲青,过沙洲的?朋友也说不上。最后,拨通了谢菡的?号码。
“阿黎宝贝!我刚好也在?想?你!”谢菡的?声音元气满满,从听筒里传来,黎里一下就笑了。
谢菡已放假回江州,同学聚会参加了几场,就等着黎里回来。她说,不过半年,上了大学的?同学们各个?变化好大。她滔滔不绝描述着,黎里坐在?冷夜的?街边听着,听着,忽然就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她起先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