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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液池边

 

随后皇帝说了些场面话,由姜将军领头,众武将共贺祝词后,宴席正式开始。例行先由皇帝、顺妃点了几出热闹吉祥的戏,本子交到了姜将军手里。姜将军却将本子一扣,起身朝皇帝一拜:“陛下,臣平日不听戏,还是陛下来点吧。”

皇帝却将话锋一转,转到了正低头专心吃菜吃酒的十公主身上:“不如皇姐替朕点一出。”

闻言十公主抬头,看向坐在高处的皇帝,他也不错眼地盯着她,脸上看不出喜怒。她转头又去看姜将军,姜将军朝她温和一笑,微微颔首,见她像是愣住了,朗声替她解围道:“十公主与臣曾为师徒,经年不见,十公主一切可安好?”

十公主听姜将军这么一问,心里泛起了丝丝暖意,回过神来让侍女扶起自己,然后先向皇帝称“是”,复又转向姜将军一福,克制地问好道:“京城无恙,本宫一切安好,多亏将军边疆辛劳,将军辛苦。”

姜将军还未答话,皇帝的声音凉凉地传来:“皇姐点戏前,不如替朕先敬一杯将军,李望!”说着将桌上的一樽御用的酒樽递给李望,“皇姐可不要推辞。”

李望走到十公主身前,躬身递给她酒樽。女眷用以吃酒的多用的是与男子所用的容量大大不同的酒杯,吃下一樽可顶得上叁杯,姜将军拱手正要替十公主请辞,听得皇帝扭头对十公主道:“皇姐海量,必不会不帮朕吧?”

十公主也看向他,虽然知道他在挑衅,却还是忍不住应道:“毓敏自是无有不从。”示意李望将酒樽斟满,向姜将军祝道:“得胜归来,最喜相逢旧相识,大漠硝烟凌风起,留得将军万世名,毓敏敬将军一杯,聊表敬意。”

这话完完全全将皇帝抛开了,她仰头将酒樽一气喝下,喝完将酒樽朝皇帝翻了一翻,以示自己喝干净了。见姜将军皱着眉头看她,她嫣然一笑道:“将军随意,陛下苦心为姜将军接风洗尘,将军高兴最为要紧。”

姜将军于是也将酒喝净了,喝完朝皇帝又是一拜:“臣谢陛下,只是公主似已有醉意,不如就免了替臣点戏罢。”

皇帝脸色晦暗不明,众人等了好半晌才听得皇帝一句:“也罢,爱卿遂心便是。”赐两人坐下了。

十公主刚刚喝下的酒令她缓了好一会,宫里的酒不烈,但喝下一樽还是有些上劲的。侍女替她小小地抚着背,知道她不愿令人知道自己撑不住,见十公主伸手还要吃酒,连忙低声要拦:“公主不如缓一缓,一下子喝这么多怕是要伤身。”

十公主脸上已经飞了两朵酡红,美目流转间已有了水光:“本宫知道分寸的,你不必劝。”

侍女听得她言语间有了怒意,怕不是刚刚皇帝的故意当众刁难让自己的主子心中不快,不好这个时候触她霉头,只好拿姜将军迂回阻拦:“公主若是此时吃醉了酒,待会和姜将军就不好说话了。”

十公主抬手又喝了一杯,满不在乎地道:“皇帝想要我醉,我能有什么办法。”放下酒杯时感觉有些撑不住,稍微往后靠了靠,慢慢叹了一口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侍女连忙觑了一眼身旁两个候着侍菜的宫人,见二人皆是眉观眼鼻观心的,连忙拦道:“宴中时奴婢伺候公主去更衣吧。”

十公主直直地看着不远处被各路人马轮番敬酒的姜将军,手中绞着帕子道:“也好,我刚刚失态了,师父肯定不喜我这个样子。”

酒过叁巡,宴上诸人都松快了不少,也不管戏台子上唱着什么,叁叁两两地敬酒谈话着,皇帝也浑不在意似的,偶尔有官员来敬也是来者不拒。顺妃在旁小心伺候着皇帝,不知他今晚心情为何如此跌宕,明明来时还兴致勃勃的样子,一进宴里就换了个人似的,阴沉沉起来。几个来敬酒的官员见皇帝虽然喝下了,但是对自己的祝词不置可否,都不由得心下惴惴。

姜将军被几个大臣连灌了两壶,酒意尚未上头,肚子却已顶不住了,连忙告罪去更衣。十公主的侍女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向,见几位正准备上去祝酒的贵妇人“出师未捷身先死”,悻悻而归,心里头高兴了一瞬,连忙低声耳语:“公主,姜将军下去醒酒了。”

十公主此时喝得已有了七八分醉意了,听得侍女这样说,晃晃悠悠就要起身,站起身时身形不稳,若不是侍女及时扶住,就要倒下了,她脑袋混沌,嘟囔着:“我看,我也要去……醒一醒酒了。”

侍女挥退跟着的宫人,一个人扶着十公主往外走去。待十公主更衣完毕,脸上已是红晕片片,已然走不动道了。液池旁春风微拂,从湖面带来夜晚的凉意,侍女边扶着她边抱怨道:“公主也太和陛下置气了,咱们今天最重要的事就是与姜将军私下说上两句话,邀他来咱们府上做客,公主现下喝得这么醉,待会怎么请人呢?”

十公主耳边是侍女絮絮叨叨的念叨,迷蒙中睁开眼见到二人附近有太湖运来的奇石堆砌而成的山景,杨柳依依,碧叶刀裁,让侍女扶着自己坐在假山下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半醉半醒道:“皇帝在台上看着,开宴前点戏那一出不就是在试探我与师父?”她理了理罩在裙外的薄纱,轻叹道:“现下师父与我搅在一起,未必是好事。我已失了势,他新贵正热,功高震主大概、也未必愿意来叙旧……”

侍女还要说什么,却见有人拨开垂下的密密柳枝,踏着夜色来到了她们面前,上前行礼道:“臣见过十公主。”

来人正是姜将军,原来他更衣后不想回宴上,避开了人群,沿着液池走了半圈,正撞上十公主主仆二人在这僻静处讲悄悄话。姜将军半蹲在十公主面前,就像小时候教导她一样:“公主喝得这样醉,刚刚为什么要逞能?”

十公主在姜将军刚刚请安时醉意就吓醒了一半,见自己背后猜测他人心意被人抓个正着,酡红吓成了绯红,侍女见她眼神清明不少,正要悄悄退下,却被姜将军制止了:“你家公主醉成这样,就要走吗?”

侍女连忙一福,道:“奴婢去寻醒酒汤来,将军与公主自在说会儿话。”

姜将军摇头道:“此处不妥,还是将公主扶去明亮处,我看那边有个亭阁,去那说话也比较方便。”

姜将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侍女不敢违拗,想着这边少有人来,亭阁临水而建,虽有宫人守在亭外,但是听不见贵人们的谈话,倒也妥当,于是连忙将十公主扶起,姜将军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一前一后往亭阁走去。

廊下有两个小太监,见着二人不知是什么品阶的贵人,只知穿戴不俗,连忙跪下磕头请安。侍女将十公主安置后令二人守在亭子外的廊下,不得接近,小太监们连忙称“是”,侍女转身去为二人拿醒酒汤了。

姜将军并没有挨着十公主一起坐下,而是坐在了另一头,跨马金刀地坐着,二人默默对坐了一会儿,十公主才终于开口问道:“师父在边疆,过得还好吗?”

姜将军一笑:“方才在席间你不是已经问过我一次了吗?现下还要再问一次吗?”

十公主仔细端详着姜将军,喃喃道:“师父这些年,晒黑了不少,师父总说一切安好,可我怎么不知道,师父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哪能像在京城秋狩时一样呢?”姜将军温和一笑,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杀人如麻的将军,“人比猛兽难对付多了。”

十公主扶着亭柱起身,往姜将军处靠近走了两步:“师父叁年前带着五千骑兵奇袭卡兹大王子,整整半月没有消息,毓敏在京中接到消息,恨不得亲去接应师父,那一场师父肩上据说受了那王子一箭,深可见骨,不知现下那伤口,如何了……”

她与姜将军相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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