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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中原小娘子,我刚才可是对你进行了顶顶宝贵的祝祷。等你到伊州了,这可是得加钱的哦。”

贺七娘怎能察觉不到,这分明是康令昊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才会故意这样说了逗她。

当即,她也没再同他斗嘴,只是顺着他的话头,接应道。

“那你说吧,得加多少?”

“嗯,最少得再加两贯钱。”

贺七娘拢紧险些被风刮走的风帽,应得干脆。

“行!如果你能在那劳什子星出现之前来找我,等我平安到伊州,我给你加三贯钱。”

“你莫不是故意骗我的吧?你应得这样快,还加三贯,让我觉得我定是会亏本的。”

像是不满意方才报出的价码,康令昊面上露出纠结犹豫,旋即又补充道。

“这样吧,等到了伊州,你还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中原小娘子吧。”

贺七娘眄视于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轻轻点头,应了这一条。

举手将马鞭凌空抽了一记,康令昊催马跑得更快了一些。

“这可是你说的,你们中原人不是说,自己说出口的话,就是连马都追不上的哦。”

“那句话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管它是几马,反正有了你这句话,你等着,就是爬,我也会回来找你的”

寒风猎猎,刮得人手脸生疼。

眼见与岩壁的距离越来越近,后头的厮杀怒吼远远仿佛将要消弭。

康令昊逐渐控下马速,按一把贺七娘的风帽,然后单手持缰,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间,猛一用力,将她单手提离马背,换成后背朝下,身子侧靠在马背上的姿势。

“千万护好自己!”

“过时不候,钱我也不会给了的。”

朝彼此喊了一句,贺七娘只觉臀下一空,忙是紧张地闭紧眼,学着康令昊叮嘱过的,双手环抱住头,蜷起双膝,令自己缩成一团。

砰地一声,重物落地。

后背坠在地面,就像是被人狠狠在背后砸下一块厚实的木板。

身子因坠马的力道,反向弹起一瞬,又立即落下。

耳边仿佛都能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贺七娘死死咬住唇,用力到咬破唇角,让舌尖品尝到铁锈腥味。

就着蜷起的姿势,在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砂砾地上翻滚,落入天旋地转中不知多久,好歹是慢慢停了下来。

贺七娘匍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不敢耽搁,立刻咬牙从地上爬起,攀到将将跑到她身边毛驴的背上,拼命朝康令昊交代的方向跑去。

中途回望,茫茫戈壁为墨色笼罩,星垂平野,皎月当空。而康令昊策马回奔的身影,却逐渐变小,直至彻底消失在岩壁之后。

脊背传来一阵阵钝疼,贺七娘整个身子趴到毛驴背上,痛得一口口喘着粗气。

等到好不容易痛感消退一些,她勉力动动手腕脚踝,确认没有别的不适,这才反手摸向自己后背。

不出意外地摸到羊皮袄后头被碎石划出的一道道破口,贺七娘忽地决定,日后给康令昊补钱时,无论如何也得把她这身新衣的钱扣出来。

在月光下远远见了康令昊所说的那处废弃的村庄,扫一眼那夜色中狰狞显露的断壁残垣,贺七娘警惕地回望一眼身后,继而翻身下了驴子。

忍着疼痛,在行囊里翻出一把不过巴掌大小的小匕首握在手中,贺七娘牵着毛驴,缓缓朝这废弃村舍里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留意着毛驴的动静,见它没有焦躁不安的反应,贺七娘这才稍稍放下心。

小心寻了处离村口较远,墙壁还算完整的土房,她闪身躲了进去。

夜色寂寥,她不敢生火。只得将毛驴拢在身边,揽着它的脖子,两个偎作一团互相取暖。

戈壁的风,凶得像是能将人撕碎。

贺七娘蜷起膝,双手死死握着她的小匕首,眼神与思绪尽数放空,只全力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也不知道到底在这这里躲了多久,等到看似无穷无尽的浓黑散去,天际隐隐显出霞彩,贺七娘动了动早已麻木的腿,直起身,趴在没了窗棂遮盖的破洞上,朝外窥去。

此时,莫说启明星高悬,便是那轮比起中原所见,硕大得好像你已走近它身前的金轮圆日,都已从地平之下显出身形。

可康令昊,还没有来找她

心中揣测出最坏的结局,贺七娘缓缓眨了眨被风吹得干涸的眼,默默咬紧下唇,转身牵了她的毛驴,走出土房。

拖着无力的腿,缓缓地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走得这样慢,也许是腿麻了,也许是昨晚摔得太厉害,亦或是,她还在不死心地等着谁。

就这般缓缓直到走出村口,那道招人烦的调侃笑言还是没能出现。

贺七娘牵着她的毛驴站在村口,低头发呆。一滴水颤颤落下,砸进脚下的戈壁,化作一个稍顷刻即逝的浅淡印记。

一手捻着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却被她的毛驴蹭了又蹭。

贺七娘不知它想干什么,有些懵地抬头,然后顺着欢快甩着耳朵的毛驴的视线,往前望去。

远远地,一匹有些眼熟枣红色的马儿正徐徐行来,它的背上,像是驮着什么。

抬脚,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

随着心跳的愈发急促,贺七娘也越跑越快。

等她终于跑到那马儿前,在看清它背上驮着的黑影后,贺七娘骤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人面目朝下,肩头插着一支被折断的箭矢。身上穿着的,俨然是康令昊的那身胡服。

那人没有意识地趴在马背上,手朝下耷拉着,淅沥沥在这一路,留下一道蜿蜒而至的血痕。

飞扑上前,贺七娘将那人散在面前的发丝拨开,看清这人果然就是康令昊。

又见他眉眼紧闭,唇色泛白,她当即牵了马儿的缰绳,牵引着它往她昨夜的藏身之处而去。

用尽全力将人扛下马,贺七娘取了自己的行囊垫在康令昊头下,让他侧身躺在地上。

又从他的蹀躞带里找出火折子和另一把更锋利些的匕首,飞快跑去外头寻了些干草干木头回来。

燃起小小一堆篝火,又从这间废弃屋舍的灶台前好歹翻出一个能用的锅具,贺七娘用衣袖将里头的尘土大致擦净,这才将水囊里冰凉的水倒在里头,架在火上烧。

待水温热,贺七娘将锅取下,捧了几捧沙土将篝火熄灭,等到确定连一点烟都没再冒后,这才端了热水,用随身的干净帕子蘸了,一点点润着康令昊干裂的嘴唇。

一面蘸水,她一面仔细打量起昏迷不醒的康令昊。

他腰间的箭袋已空,短弩被他用布条死死缠在手臂上,布条已经被血浸得看不清原色。

用他的匕首将布条割断,取下绑死的短弩。

贺七娘检查了一番,见没有其他明显外伤后,这才放任目光落在他右肩下三寸的断箭上头。

小心割开伤口附近被血泅湿的衣料,贺七娘看一眼明显已经陷进肉里的箭头,想起阿耶曾教过的,不可随意拔掉中箭之物身上的箭头,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现在拔掉,万一因为她的失误,使得伤势加重该怎么办?

可若一直这样不处理,那康令昊,还能撑到下一个城池,让她为他请大夫拔箭吗?

贺七娘从随身包裹里倒出各种小支的瓶瓶罐罐,这些都是她出发时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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