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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一下翻向右边,下一秒又翻往左边,这样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后,我认命,丢下手中吐司造型的抱枕坐起来。
生理时鐘真是微妙而且不可思议。
这阵子总是这样,就算我有机会维持正常作息,却没办法睡太久,不管如何挣扎,最后我一定会在八小时内醒过来。有时候半夜我甚至会坐在床上,把手机和便条纸放在面前,看着它们发愣,等着永远不会出现的电话──要我去办案的电话。
能摆脱那种日夜颠倒的生活,老实说,心里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喜悦,但随之而来的想念和懊悔却是更多的痛苦。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从来都没有夏弈昕这个人,没有卧底这回事。一觉醒来后,我会努力地研究证据,找到犯案的人渣,把他们关进牢里,一辈子安安稳稳……或许称不上安稳,但就这样,默默地为打击犯罪努力,贯彻始终地维持在我心中的正义。
但总是事与愿违。
自私的想法占据脑中大部分的位置,让我看清自己,让我了解我不是那种高尚的人,从来就不是,纵使我认为我曾经是。
既然决定了,而且相信自己是对的,就绝不放弃,哪怕要为此付出生命。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下床往浴室走去。
「今天是个大大大日子。」我模仿着那可笑的腔调。(註)
走到洗脸台前,我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没了因工作睡眠不足產生的黑眼圈,照理来说气色应当不错,或许脸颊还该带点红润。但我现在却相反,脸色苍白,像刚下飞机还来不及调整好时差的人,模样比之前还糟糕。
「也许是昨天看书看到太晚。」我对着镜子这么说服着自己。
我拿起牙刷,一丝不苟地刷了我的牙,然后我拿起放在洗脸檯旁小篮子内的发夹,把瀏海夹起来,泼了些水到脸上,接着我挤出一些洗面乳在手上,开始洗脸。我找到梳子,把我那一头黑发梳顺梳直。每一个动作都被我做得如此缓慢彻底。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
我离开浴室走回房间,站到衣柜前,搜寻着适合的衣服。
衬衫加窄裙太过正式,那通常是我去法院时穿的衣服,不过我想大概再也没机会穿了吧……
叹了口气,我继续翻着衣服,最后我拿出一件洋装,黑色、灰色、白色的直线相交成格子状,裙摆地方是很漂亮的黑色蕾丝,让这件平价的洋装看起来高级不少。我脱下睡衣,套上这件洋装,再找出黑色丝袜和包鞋穿上。
看起来应该够正式但不会太拘谨吧?
拿起包包,走出房间,看到客厅沙发上成堆的书籍,我的确把赵仲鈺给的书看完了,但我还是不了解饭店管理到底是啥?饭店决策与计划管理、饭店服务质量、营销管理、人力资源……巴拉巴拉一大堆,就算书上写的我都看懂我也不知道如何应用,不过会不会有机会用到都是个问题。
忽略那堆书,我走出门,上好锁,走到我的车子。
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今天要做的事,我向来最讨厌别人走后门,但如今我也成为被讨厌那位。夏阳的面试是明天,纵使赵仲鈺帮我投了履歷,但要想得到这份工作……或者我该说接近他们我只能选择不正当的管道。
无奈地踩下油门,我往夏阳的方向开,之前那样奔波已经很熟悉路线了,也开始会注意路上一些小地方,例如某些固定会在公园打太极拳的老人、总是迟到赶公车的上班族,或者是马路旁那棵大树上的松鼠,还有越来越靠近的海洋。
没多久,我来到夏阳,把车停进停车场后,这才发现我根本什么都还没吃。
也罢,反正不饿也吃不下。
握在把手上的手始终不敢推开车门。我让背靠回椅子,打开广播,正好在播lkpark的新歌,听到chester令人醉迷的歌声着实放松了不少。
lkpark的歌果然就是要这样大声地放出来听才过癮。
听完这首,电台不再播他们的歌所以我没兴趣听了。眼看门口的两个保全一直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一副快走过来的样子,关掉广播,我鼓起勇气,走进饭店。
「欢迎光临!」门口的招待人员热情地问候。
我走向柜檯。「你好,我想找夏弈昕先生。」我露出微笑,客气地跟柜檯人员说。
只见她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请问有预约吗?」
「呃……」我愣住了,怎么会没想到要先打电话呢?
「如果没有预约的话就不太方便让您和夏先生见面,不好意思。」她给了我一个抱歉的眼神。
也对,现在没有理由像之前那样直接进去。
「那……戎玄桓呢?」我不死心。
「抱歉,戎先生也是一样的,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她面有难色。
快想想……宁梓涵快想想!
突然,一段回忆闪过脑海。
「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给我,以后有需要帮忙的话,把它拿给柜檯的人看,他们会直接带你来找我。」
对了!名片!
我胡乱翻着包包,找到那张名片。
「这样呢?」我得意地扬起头。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黑底金字的名片检查,确认后她抬头还给我名片。
「请等等,我帮您打个电话。」她说,拿起电话准备按下数字键时,一个人影凑了过来。
「喔?宁梓涵小姐?」
我和柜台的小姐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
「王仁丰是你。」我说。
「来找少爷吗?」他问。
正当我准备开口时,柜台小姐抢先开口。
「仁丰哥您可以帮我带这位小姐上去吗?她有戎玄桓先生的名片。」可恶!该死又多嘴的臭女人,不过说不定戎玄桓还比夏弈昕好说话。
「没问题,跟我来吧!」他给我一个亲切的笑容。
他带我到十五楼,这里已经整理好了,没有散乱的桌椅,也没有碎玻璃,但是从某些人办公桌的小细缝中还是可以看到残存的血跡。这种观察力是好习惯也是坏习惯,真希望还有能好好发挥这能力的日子。
「这间。」王仁丰带我走进一间独立的房间,里头摆着沙发和一些茶具。
「我去叫桓哥。」他递给我一杯水后转头走进对面的办公室。
没多久,戎玄桓走了进来。
「抱歉,你等很久了吗?」戎玄桓问。
「没有。」我微笑说。
「要喝茶吗?还是你要黑咖啡?加两块糖?」他扬起嘴角问。
「没关係,我喝白开水就好。」我拿起桌上的杯子。
「好。」他稍微调整了身子,让自己坐起来舒服一点。「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他问。我握紧手中的杯子,但里头水的起伏透露出我手指颤抖的事实,所以我把它放回桌上。
「听说……你们在徵管理人员?」我试探性地问。
「对啊!上次那个辞职了。」他单纯地脱口而出。「怎么了吗?」
我深呼吸,嚥下口中因紧张而变得黏稠的唾液。
「我想说……不!应该说请给我那个工作。」我说,语气变得严肃。
「什么?」他睁大眼睛看着我,但下一秒他露出笑容。「干嘛开这种玩笑啊?今天愚人节吗?」他顺势朝掛在墙上的日历看了一眼。
我握紧双拳。「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辞职了。」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