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徐元这个月的工资不足十块,想来,这张工业券,就是杨科长?有?意?在照顾他了。
对此,徐元自然是心怀感?激的,他进厂以来,遇到的好人不少,哪怕先前?有?个爱刺挠他的田家瑞,但?是,自从那次道歉之后,他也没再说过什么怪话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工作环境,远比徐元想象中的那种勾心斗角,要好得多,也更让他喜欢这个厂子了。
“爷,奶,爸妈,我今天?发工资了。”刚回到家,徐元就显出了几分孩子气儿,迫不及待地?跟家人分享了这份喜悦。
把发工资的日?子定?在三号,也不是食品厂独有?的规矩,事实上?,大部分国营厂子都是这样?做的,毕竟,发工资就得从银行取现金,留着太多现金在厂里,对保卫科的人来说,无疑也增加了工作负担。
今天?也是钢厂发工资的日?子,看着徐元在他跟前?“炫耀”似的掏出了六块九毛钱,徐进生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工资,开始数起来。
清一色的大团结,一张,两张……徐元亦是默念着、跟着数,足足有?七张大团结,原来他爸拿的是2级办事员的工资啊!
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爸作为大学毕业生,刚参加工作就是4级办事员了,要知道,越往上?,级别就越难升,能?升这两级,已然足够证明他爸的能?力了。
毕竟,他爸只是钢厂的“科长?”,跟省里拿1105元工资的科长?,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徐元心里感?慨了一声,略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那几张大团结,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他爸的意?思,好家伙,什么叫降维打击?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呢!
于晚菊跟黄卫英憋着笑意?,安慰道:“你爸工作多少年了,你才工作多长?时间?跟他比什么?工资少了点儿又怎么了?只要你努力工作,总有?一天?能?赶上?你爸的。”
徐元有?些幽怨地?看了他奶一眼,一点儿也没有?上?当的架势,他爸可是大学毕业,他就算会计岗转正定?级了,也就相当于中专生转正罢了,这其中差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赶上?我爸?奶,你该不会说的是,等我爸拿退休工资的时候吧?”
“你自己心里知道,就不用说出来了嘛。”于晚菊这下?是彻底憋不住了,看着这父子俩的“斗法”,可真有?意?思。
在徐元的注视下?,徐进生十分大方地?抽出三张大团结来,递到了于晚菊的手里:
“妈,这二十块钱是我跟卫英的伙食费,还有?十块钱,是孝敬你跟我爸的,前?些天?我看你给我爸织了件毛衣,却没想到自个儿。
这两天?我在厂里问?问?,您也问?问?楼上?楼下?的邻居,咱们愿意?拿钱换毛线票,总能?换到的,到时候,您去买点儿毛线,也给自己织一件吧。”
徐进生自己挣的工资,想怎么孝顺父母,黄卫英都没有?意?见,何况,公婆对她并不差。
同样?的,有?时候,她回娘家,给爸妈和侄子侄女买点儿东西,徐进生也不会嫌她“贴补娘家”,所谓将心比心,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年头,毛衣都是买回来毛线、自己家织的,很少有?人直接买成品的毛衣,供销社也基本上?没货。
一来,直接买来的,穿着不贴身,二来,大多数没有?工作的妇女,可不就靠着这点儿手上?的活计打发时间吗?
反正,时间才是不值钱的东西,买毛线,可比买毛衣要划算多了,如此一来,也就不怪徐进生没说“直接买”这样?的话了。
“我也有?工资,你妈缺什么,我给她买,至于你的工资,留着给你媳妇儿跟儿子花吧。”徐来福轻轻地?哼了一声,就跟争着表现似的,十分大方地?把有?零有?整的工资全塞到了于晚菊手里。
他是五级工,每个月拿6653元的工资呢,比起徐进生,也没少到哪里去当然了,别看他这会儿像是在斗气似的,把工资全都上?交了,事实上?,就算没有?今天?的这一出,老爷子手里也是向来不怎么留钱的。 有?时候,还是于晚菊实在看不过去了,往他工服口袋里隔三差五地?塞个一两块钱,免得这老头子兜里空空如也,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她是什么母老虎呢。
“好了好了,你们给我,我可就收下?了,你给的是家用,这是儿子孝敬我的,不一样?,怎么着,你有?意?见,还是觉得儿子没想到你,所以不高兴了啊?”
要不怎么说是一起走过半辈子的老两口呢,于晚菊还是很了解老头子的,见他脸色微微一僵,登时就明白,这是被?她说中了,没忍住笑了起来。
听到这话,徐进生哪儿还能?坐得住?赶忙又把一张大团结塞到他爸手里面,好在他级别高,剩下?的三十块钱,仍旧比别人的工资多,是的,这个别人,说的就是徐元。
看着手里可怜的六块九,徐元再度感?到了一丝心酸,只好先把那两张豆票塞给他奶,省得被?他忘到哪个犄角旮旯去、过期作废了。
至于钱嘛,还是等到礼拜天?去直接买礼物吧,虽然这点儿钱也买不了多好的东西,但?是,就当是,礼轻情意?重?了吧。
礼物
礼拜天早上, 即便?是放假,徐元也没?睡懒觉,醒来?后吃了早饭就出门了, 跟家里人说的是,他有些没?看懂的,趁着林东正刚好放假、空闲时间多,便?想去找他请教一下问题, 但实际上, 才?走出钢厂,脚步一转,徐元就去了供销社。
兜里的钱有限, 票据更是不多, 徐元也不好高骛远地净盯着那?些贵重的东西看, 看上了却买不起, 心里岂不是更难受?索性,先把所有的柜台都?转了个遍。
幸好, 他来?得比较早,供销社这会儿还不至于人满为患,售货员们虽然一向态度傲气,但是看他年纪不大, 想必是兜里没?多少钱, 所以才?在那?里迟疑犹豫呢, 便?没?有出声赶他走。
徐元才?领了不到?一个月的工资,票据也远远不够, 所以, 只能盯着极其有限的那?几样东西看。
出售糕点饼干的这个柜台前,向来?是不缺人的, 哪怕价格高了点儿,可它不要粮票啊,所以,仔细思考过后,徐元还是站在了这个柜台前面。
他奶喜欢吃甜的,小时候,他爷买回来?的大白兔奶糖,经常是他和他奶,一人一半,甚至有时候,他奶还会以“小孩子吃多了糖,牙齿会被虫子咬了”为由,从他手?里再“骗”走一半儿。
“同志,麻烦替我称两斤桃酥。”把柜台上摆着的糕点看了一遍,徐元最终选择了桃酥,一口下去,酥到?掉渣儿。
一斤桃酥七毛钱,都?快赶上猪肉的价格了,有些人觉得不划算,但是,也有些人觉得,这个价格是值得的。
反正不要票,徐元也并不小气,干脆直接要了两斤。
售货员在糕点这个柜台工作的时间久了,经验丰富,桃酥放上去,盘子称不高不低,重量刚刚好。
桃酥用油纸包好,用绳子捆着,被徐元拎在了手?上,递过去一块四毛钱,随后,他又走向了另一个柜台,从兜里掏出钱和票来?:“同志,拿一套飞鹰牌刮胡刀。”
这是徐元发工资那?天晚上,躺在床上一时间有些睡不着,这才?想到?了要给他爷买什么礼物,第二天就去科室托林东正,在厂里替他淘换到?了一张刮胡刀的票。
为此,他又往外掏了两毛钱,没?办法,他爷明明工资不低,给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