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她当时从西疆离开之后, 便没有再去听过邢燕寻和裴兰烬的事儿了,他们之间山高路远着呢。
只是她是大奉人, 裴兰烬和邢燕寻也是大奉人, 不像是耶律枭,离了便断了,她与裴邢两家是山水一国人,现下同居京城,两家大树, 底下盘根错节, 总有交碰的时候, 这边儿有什么动静,很难瞒过旁的人。
“后来,圣旨到西疆, 以对皇族不敬为由,罚了裴兰烬二十大板,又以裴兰烬护卫边疆不当为由,把西疆郡守的官位给撸下来了, 让他归京, 据说直接给调到了鸿胪寺去, 当了个鸿胪右少寺卿, 虽说也是官儿, 但不过从五品, 日后只专门负责管往来邦交, 不管朝中事了!”
对皇族不敬, 蔑视宗亲,说的是裴兰烬当时不救沈落枝,而救邢燕寻一事。
沈落枝虽然身无官职,但是身为郡主,就是高人一等,而蔑视宗亲就是个口袋罪,可大可小,全看顺德帝想怎么发落,也看被得罪的那一方是什么实力,若是被蔑视的这位宗亲是个末尾小郡主,权臣都能踩一脚,顺德帝也就当没瞧见了,但是如南康王这般实力,且裴兰烬又做的实在难看,那就不一样了。
顺德帝打裴兰烬的这二十大板,不是打在裴兰烬的身上,而是打在裴家人的脸上。
裴兰烬从边疆郡守大臣,变成一个鸿胪寺从五品右少卿,几乎是被人从权力场上扔出来,踢到了最边缘去了。
这等惩处,对裴兰烬来说是致命的。
他有一腔抱负,却失去了施展的地方,裴兰烬的郁结恐怕不小。
“他什么时候回的京?”沈落枝问道。
“只比我们晚一天。”摘星道:“裴兰烬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自己回来的,他把邢燕寻也给带回来啦!”
邢燕寻既然已经有了骨肉,那邢大将军也不可能将她送到东津去了,这事儿若是悄无声息发生的,邢大将军还可能弄死那孩子,但邢燕寻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之后,邢大将军也只能认了。
他草草在边疆安排了邢燕寻与裴兰烬成婚,便算是将自己女儿嫁出去了。
这段孽缘,既然断不了,那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邢大将军本还邀约了裴兰烬的叔父来参礼,但裴兰烬的叔父拒绝了,大概是觉得丢人吧,裴二叔一个人上路了,回了京城之后一直闭门不出。
邢燕寻被裴兰烬带到京城之后,据说是住在裴府。
“王妃听闻此事之后,便打去裴家了!”摘星说的两眼放光:“此次之事,是裴氏人理亏,他们给王妃赔礼致歉,此还不算,王妃叫他们赔了郡主好大一笔嫁妆呢!”
当日在纳木城,沈落枝的侍卫丫鬟们为了换沈落枝出来,交了沈落枝的嫁妆出来换人,结果裴兰烬换了邢燕寻,此事,郡主府的人都窝着一团火,他们在西疆时忙着找沈落枝,顾不上算账,回了京城之后,便跟南康王妃告了状。
女儿吃了亏,自当由做娘的去讨回来。
南康王妃便带人去了裴府,管裴府的人要沈落枝的“买命钱”。
当时沈落枝的嫁妆给了那群金蛮人换人,后来,耶律枭虽然将沈落枝的嫁妆都还给她了,但那是耶律枭还的,是耶律枭的情分,裴兰烬的可还没还完呢!
所以,南康王妃去裴府,逼着裴府的人把沈落枝的嫁妆双倍还来。
沈落枝当时出嫁之时,列出来的嫁妆单子双方家族手里都有,后来因为战乱,丢了一小部分,在路途中又用了一小部分,南康王妃体贴的把这一部分都给删掉了,只要裴府的人赔偿他们用来换人的那些嫁妆。
世人皆知,南康王府有钱,每年江南上缴的税收,都能近国库一半,南康王嫁女,又怎么能让女儿受委屈呢?
所以这嫁妆是一大笔钱。
还是双倍赔偿!
裴府的人不赔又不行,因为这是沈落枝的“买命钱”!是裴兰烬该赔偿的。
南康王府这口恶气出不了,他们裴府的人就别想安生。
裴府的人倒也不是不肯给钱,只是这双倍赔偿的嫁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真要赔偿,得把裴氏上下都给掏干净。
裴氏百年望族,是有些家底的,但是同时,裴氏也是个大家族,裴兰烬的叔父便有三位,算上他爹,一共四位,这四位还没分家,都在裴氏中,四房中又各有妻妾子嗣,这家族一大,人一多,麻烦冲突也就跟着多。
本身裴氏内部就有不少斗争,大房抢占了什么好东西不分给二房,三房的姑娘跟四房的姑娘打起来了,二房的少爷又揍了三房的少爷,四房的妾室不小心撞破了三房姑娘私会谁家公子,各种事儿加起来,絮絮叨叨能说上几个月,为一个官职,为一个席面,为一匹绸布,为一个好婚事,上到四房夫人们勾心斗角,下到房内公子姑娘们发生冲突,甚至彼此的奴婢小厮们都有矛盾。
裴氏树大根深,远远望去,枝繁叶茂,但是只有走近了,才能瞧见那枝丫之中缠绕的藤蔓,才能瞧见那树上的蚁虫。
这种情况的裴氏,能上下一心给裴兰烬还钱吗?
当然不可能啊!裴兰烬是大房的嫡子,他出事儿,旁的三房都默默瞧笑话呢,不暗暗推一把就不错了,谁肯掏出自己的银钱来给裴兰烬还呢?
所以哪怕裴氏一起
但南康王妃可不管这个。
她就是来找麻烦的!
裴氏不还钱,她就命私兵把裴府给围了,裴府的人谁都别想出这个门儿!
裴府也没脸去报官,怕事情闹大,叫人瞧笑话,只能厚着脸皮出来赔礼,又想请南康王妃宽限几日。
但南康王妃不肯。
说南康王妃得理不饶人也好,说她只顾自己痛快,不给旁人留颜面也好,反正南康王妃一日见不到银钱,一日不肯让私兵撤下,裴府的人一日别想出门。
裴府的人被围的怨声载道,这事儿是大房的人干出来的,其余三房的人凭什么跟着一起受气呢?所以另外三房的人又去围攻大房。
这家族里的人多啊,力量大是大,但是大多数时候,内里也是一团糟,一碰上什么事儿,外人还没打过来呢,家里的人先把你头花都扯下来了。
“裴府现在也是一团糟呢!”摘星一脸幸灾乐祸道:“咱们南康王府的私兵还围着裴府呢,王妃现下天天去裴府门口盯着,反正理在咱们这一头,虽说闹的动静大,但咱们也不怕!”
反正他们那些破事儿早都在京中传遍了,现在两边的人都没脸了,既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那就继续往死里闹吧。
直到一家把另一家的脸彻底打肿,这事儿才算完。
“现在那些钱财可要回来了?”沈落枝问。
“还没呢!”摘星摇头:“裴府哪有那么多钱呀?现下还在慢慢凑呢,裴氏大房得四处借钱才能堵上咱们这个窟窿。”
与此同时,裴府内。
裴府坐落在京城内城麒麟街内,是极气派的府门,高墙碧瓦,朱檐灰墙,内里因为有四房,所以分成了四个大院子,大院子里又分隔成了各种小院子,每个小院子里都住满了人。
大户人家,只要不分家,便都是住在一起的,而孩子越多,事儿就越多,几乎出去走几步就能碰见人。
麒麟街是出了名的“官”街,一整条街走下来全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不是这个尚书就是那个尚书,不是这个亲王就是那个寺卿,一片下来都是官,左邻右舍都认识。
所以裴府出了这么大热闹,旁的同朝为官的人家都看了个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