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此时正值初春,花园中花木繁茂,满树枝叶清亮如新,树下浓荫如盖,青草离离,叶尖上翻滚着晶莹的露珠,水榭华庭临水而伫,池水索回,山峦缭绕,精致典雅却又不?失大气磅礴。
花园的西边一泓湖水镶嵌于葳蕤的草木之间,碧波荡漾,绿柳含烟。
湖中间点缀着一个湖心岛,岛上耸立着一间两层的八角亭,亭子是封闭式的,只在周围开了些窗户,在湖的南边有一条通往湖心亭的鹅卵石小?路,湖的东侧岸边则停了两艘小?船。
沈若怜他们在湖东侧,离那小?路有些远,便也没想?着要过去,只遥遥瞧了那湖心亭一眼,继续朝前走?着。
“这处亭子倒是妙,想?来若是在窗边置张软塌,一壶甜酒、一张琴,春日赏花、冬日看雪必定?十?分?惬意。”
沈若怜顺着裴词安的描述想?了想?,觉得那场景确实十?分?悠闲自然,点了点头,认真?道:
“确实不?错,回头我就让人?布置,琴就不?要了,换成棋吧。”
五子棋。
其?实她想?说换成骰子呢,后来觉得自己这么说实在有损那种风雅,话到嘴边才改了口。
沈若怜跳过一块儿青石板,回头面向裴词安背着走?了两步,身后春色如锦,衬得她越发娇俏艳丽。
她明亮的眸中落着春光,笑意盈盈看向他,“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玩呀,叫上白玥薇,我们三个打叶子牌!”
裴词安伸手虚扶她,“公主小?心,此处路不?平,转过来好好走?。”
“唔。”
沈若怜乖乖地点点头,却在正准备回身的时候,踩空在了两块儿石板中间,身体猛地朝一旁倒过去。
“呀!”
“当心!”
所幸的是裴词安方才就在虚扶着她,此刻恰好眼疾手快将人?接住了,只是他扶得太匆忙又用力,沈若怜被他带得整个人?扑进了他怀中。
一阵清甜扑面而来,怀中温软的身躯使裴词安身体一僵,下意识低头,看到她正用一双因为受到惊吓而湿漉漉的大眼睛,仰头看向自己。
裴词安脑中忽然空白了一瞬,无意识吞了下口水,将她扶着站稳,这才松开她,后退一步,拱手道:
“臣冒犯了。”
其?实裴词安的容貌也算得上俊朗,只是因为有晏温珠玉在前,沈若怜从前便没怎么在意过,现下见他立于海棠树下,身上穿一件天青色直裰,腰带一丝不?苟地束着,衣袂随风而动,恭瑾中又显出?几分?飘逸。
他的眉眼修长舒朗,耳尖微微泛着红,柔和的眼底隐约有一丝淡淡的局促,微低着头,又忍不?住瞥眼看她。
看出?他是在强装镇定?,沈若怜忽然忍不?住娇声笑了起来,笑容里流露出?狡黠。
对面的裴词安先是一怔,过了片刻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了起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声越发清朗。
直到沈若怜笑得腰都酸了,裴词安忙过来扶了她一把,“公主别再笑了,当心岔气儿。”
沈若怜摆摆手,缓了会儿,深吸几口气,方才冷静下来。
“你刚才在笑什么啊?”
裴词安的耳朵又红了,定?定?瞧着她,轻声道,“公主笑得开心,臣便开心。”
沈若怜被他看得面颊有些发热,心里却悄然划过一丝暖流。
同他在一起时,与晏温带给她的那种剧烈的悸动不?同,裴词安更像是春光柔柔洒在了心上,有种无声的温暖。
裴词安也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清贵公子,骨子里透着风流恣意,她见过他同孙婧初说话时的样子,大方张扬,丝毫不?像同她在一起时的拘谨。
沈若怜想?裴词安应当是真?的在乎她吧。
她抿了抿唇,过去拉了他的胳膊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掏出?个白色的荷包,笑着递给他,“给。”
“本来绣了个宝蓝色的,可听?说你不?喜蓝色,便换成了白的,也不?知你——”
裴词安握紧荷包,蹙眉疑惑道,“公主听?谁说臣不?喜欢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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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亭的二楼上,晏温负手立于窗前,微风轻轻吹拂窗子上的纱幔,远处花园中的两人?在白色的纱幔外?若隐若现。
即使离得有些距离,晏温还是清楚地看到沈若怜将一个白色的荷包递到了裴词安手里。
他摩挲着手中的佛珠,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面容沉静,眼底仿若盛着一汪深潭。
过了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晏温收拢起眉宇间的晦暗,神色恢复如常。
“殿下——”
李福安上前来,“孙淮书孙大人?方才去了东宫,听?闻殿下在公主府,如今人?又从东宫出?来,在公主府外?候着殿下呢。”
晏温沉默了片刻,收回视线,俊朗的面容仍旧如平日一般温和清隽,微微颔首,“走?吧。”
说罢,转身朝楼梯走?去。
李福安跟在太子身后,视线越过窗帘,飞快朝太子方才视线凝住的地方扫了一眼,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只有海棠花枝在风中轻轻摇曳着。
李福安又回过头瞧太子仪态端方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及至到了楼梯处,晏温忽然顿住脚步,沉吟了一下,吩咐李福安,“叫小?顺子去同嘉宁说一声,就说孤要回去了。”
吩咐完,他下了楼朝亭子外?走?去,只是脚步似乎比方才来时,要慢了一些。
李福安心想?,太子殿下定?然是等?嘉宁公主前来相送吧,毕竟公主如今住在宫外?,殿下要是回了宫,两人?一两个月见不?到面都是常事。
他不?由也跟着放慢了步子,耳朵还警觉得听?着四周动静,可直到两人?都走?到了前厅,才只等?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小?顺子。
晏温脚步似乎顿了一下,李福安飞快瞅了太子一眼,低声问小?顺子,“可是没找到公主?”
“找到了!找到了!”
小?顺子抹了一把汗,没察觉出?李福安神色的异样,老实回答:
“奴才过去时,公主正在同裴大人?下棋,听?闻殿下要走?,公主嘱咐奴才同殿下说,她就不?过来送殿下了,叫殿下慢走?,回去后请殿下替她多去给皇后娘娘请——”
小?顺子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他一阵错愕,下意识抬头,便看见殿下正面色沉冷地盯着手里的扳指看,唇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下棋?她会下个哪门子棋?”
小?顺子从未见过太子这样的表情,魂都要吓飞了,他求助般看向李福安,下一刻却又听?太子温声道:
“孤知道了,走?吧。”
温润清朗的声音,同从前无异,好似他方才看到的那一眼是错觉一般。
这次晏温再未刻意放慢步子,脚步沉稳迅速地出?了公主府的大门。
门外?东宫的马车旁站着一男一女,男子身形挺拔,仪态端正,女子亦是亭亭玉立,温婉大方。
见太子出?来,两人?迎了上去,孙婧初跟在哥哥孙淮书身后,蹲身对太子行了礼。
晏温视线在孙婧初身上顿了一下,而后看向孙淮书,清逸儒雅的面容上挂着一丝和煦的浅笑,温声道:
“屹之久等?了吧,是孤昨夜未曾提前告知屹之孤要出?宫一事。”
孙淮书此前是太子伴读,知道太子就是这般仁厚恭谦的性子,对于太子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