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顾睿淮看着狼狈中透着股柔弱的田静,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但所谓的宝贝一事他是真不知道,而且他就算是再傻也明白,要是他真的证实了田静的话,那顾家就永无宁日了,甚至一家子都会被安上一个“地富反坏右”的名头。
地富反坏右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人人都知道,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他虽然对家里人有意见,却从没想过让他们出事,当然,顾月淮是个例外。
顾睿淮神色游移不定,田静看的心焦不已,想要再下一剂猛药,给顾睿淮一些甜头尝尝,让他彻底站在她这边,把顾家给摁倒,再也爬不起来!
这时,顾月淮站了出来,她站在主席台下,轻轻一笑:“还真是杀人诛心。”
顾睿淮皱眉,看向顾月淮,对这个妹妹,他如今只剩厌恶,半分感情也无。
他是什么表情顾月淮一点都不在意,她早就说过了,今天不可能让田静逃过,纵是她长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又能怎么样?
顾睿淮要是敢作证,那她同样可以一瓢脏水泼到他头上,到时候,看他的证词还管不管用。
“这么拙劣的演技,除了顾睿淮,只怕是没人会信你的。”
“同志们,前些日子因为我举报田静和陈茵在集体活动中偷奸耍滑,导致她们各自往我家送了三十斤粮,田家日子如何大家也心里清楚。”
“田静记恨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昨晚口口声声是为了报复我,因为我,陈月升要和她分手,所以她才想了一出昏招,毁了我家的菜园。”
“因为支书的到来,她才反口,给我家戴上了一顶罪恶的帽子。”
“空口白牙污蔑人,还振振有词,田静,今天这劳改场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如果队里不对你进行处分,那我就要上报公社,就是告到县革委会,我也不会罢休!”
顾月淮的话掷地有声,将一众摇摆不定的社员给震在了原地。
雷大锤原本狐疑的神色也转为平静,顾家的日子这么些年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正经活不干,成天在外头混,要不是有几个有钱的亲戚接济,房子都盖不起。
他们要是有宝贝,早拿去换钱了,还需要等到今天被人告发?
顾月淮,你给我等着!
田静满脸通红,咬着嘴唇,语气哽咽道:“我没说谎!我说的是真的!顾二哥,你快说话呀!你难道要任由顾月淮这么说我吗?”
顾睿淮绷着嘴不吭声,他既说不出害顾家的话,又没办法视田静的话如无物。
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一场闹剧,天色渐暗,顾睿淮疼痛不止,甚至都有血迹顺着裤脚流了下来,不过因为他穿着深色的裤子,倒是没有人发现。
半晌,他白着嘴唇道:“支书,主任,我说了,我替她去,你们放过田静吧。”
田静眼神恼怒,没想到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顾睿淮居然还是不肯作证附和。
明明可以一棒子就把顾月淮给打死的,那样往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阻她的路了!
王福皱眉,对顾睿淮的话感到颇为无语,他道:“你当劳教是什么?过家家?”
顾睿淮语气恳求:“我……我不能看着田静受罚,我愿意替她去!支书……”
人群中的陈月升看着顾睿淮和田静,眼神复杂。
他作为一个差点娶了田静的人,如今看着另外一个男人在这种场合毫无顾忌地护着她,这种感觉有点说不上来,不过,不好受就是了。
当然,不好受并不是吃醋,只是有些自嘲,他的感情实在廉价了些。
王福还没说话,顾月淮就忽然笑出了声,笑声极尽嘲讽。
她斜了顾睿淮一眼,犀利道:“顾睿淮,你已经被我爸赶出家门了,有什么资格代表顾家原谅田静?你和田静结婚了吗?是她的亲属吗?又有什么资格替她去劳教?”
“况且,组织上让田静去劳教,是为她好,偷盗污蔑阶级同志,离散人心,这种人就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只会影响大队,怎么?你想包庇她?”
“数罪并罚,你可以与她一起去劳教。”
这话一出,顾至凤和顾亭淮嘴唇都动了动。
他们纵是有多气顾睿淮,都是一家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白白被送去劳教?
顾睿淮冷冷瞪了顾月淮一眼,高声呵道:“一起去就一起去!”
闻言,田静几乎想晕厥过去。
她让人送消息给顾睿淮,是为了让他回来作证,救她的,不是让他陪着一起去劳教的,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能离开大劳子生产大队?
更何况,一旦她和顾睿淮一起走,只怕一辈子也洗脱不了和他的关系了。
到那时,她还要怎么接近宋今安?她是要做官太太的,可不想嫁给一个泥腿子!
听着这负气之言,顾月淮弯唇一笑:“呵呵,你想的美。组织上大公无私,不会污蔑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你以为劳改场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话落,顾睿淮怒目而视。
顾月淮嘲笑地看着他,似是想到什么,一拍手,笑吟吟地道:“不过,你要真放心不下田静,倒是能把自己给折腾进去。”
“你!”顾睿淮忽然踉跄了一下。
田静眉头一皱,眼看着顾睿淮也摔倒也没伸手去扶,导致他直接跌倒在地。
顾睿淮痛呼一声,站的最近的顾亭淮眼睛一瞠,背起他就喊道:“六叔!六叔你快给我家老二看看,他这腿流血了!”
六叔,是大劳子生产大队的赤脚大夫,医术不算高,但一到时节就上山采一些常备的药物,能治疗头疼脑热,或是止血化瘀。
这些小病小灾的,乡下人不想去卫生所花钱,就都找六叔看了。
原本坐在小札子上的六叔起身,招呼着顾亭淮往他家走:“上我家去看看。”
“诶!”顾亭淮点了点头,背着顾睿淮跑得飞快,深怕他背上的小子犯浑,到时候不仅讨不到老婆,腿也没救了,那他这辈子还怎么活?
这桩因为田静而引起的闹剧,也随着顾睿淮的离场变得清晰起来。
王福有些倦意,抽出腰间的旱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才挥手道:“把人带走吧,连夜就送过去,省的再出啥事。”
几个民兵看向雷大锤,看他点了头,才领着田静离开。
田大有也一脸晦气地拖着田甜往回走,家里出了这么个丧门星,想不倒霉都难,拿被褥就算了,还得给她拿粮?当初她生下来他咋没给她扔到粪坑里呢?
田静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倒是没再发疯。
她冷冷地看着顾月淮,错身而过时,透着阴鸷的声音传入顾月淮耳中。
“顾月淮,你给我等着!”
一排排桌子被撤走,横条也被收了起来,热闹结束了。
田静去劳教,已然尘埃落定。
凑热闹的社员们有的搬着小札子回去了,有的则拿着工分本直接去记工分了,一时间各人忙各人的,倒是没人再提这事。
顾至凤脸色看不出喜怒,抱着晏少棠也去记工分了。
顾析淮看了他一眼,走到顾月淮身边道:“行了,别想了,记工分去。”
他今天又对这个妹妹刮目相看了,字字句句都如绝杀,把田静和他那愚笨的二哥给治的服服帖帖,这口才是真不错,要是好好培养,往后说不定还能当个外交官哩。
这么想着,顾析淮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