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雪青啊，我是大姨夫。是这样的，我听你爸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缺钱了啊？”
这话落地，一屋子都为之一静。
没有人见过沈志诚缺钱的时候。当初陶秀兰还在和沈志诚相亲的时候，他对陶家就非常大方。
小舅子要上学，给零花钱。岳父身体不好，接到医院看看。
甚至于这么些年，陶秀兰多少有时候补贴娘家有点过火，沈志诚都从来不在意的。
沈雪青却知道这是有可能的。
算算看最近这几个月流水一样的花销，沈志诚虽然不到伤筋动骨的时候，但肯定也有点肉疼了。
要知道，买房的时候可是全款的。连沈雪青都想不到爸爸的私房钱居然可以覆盖完房款，甚至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淘换那些红木家具。
本来如果只是这样，估计沈志诚还不至于这么大发雷霆。
可是这几个月，陶秀兰的生意越来越好，私下里赚的钱快要赶上沈志诚的工资了——就算沈志诚其实不靠那点死工资过活，心里也是不太舒服的。
眼下忽然带人看房，估计除了有想补小金库的想法，也肯定有威胁打压陶秀兰的意思。
你不是能耐么，不是会赚钱么？
那好，我就让你睁大眼看看，这个家到底是姓沈还是姓陶！
这个中真意，沈雪青能猜出来，陶秀兰肯定也已经猜到了，只是其他陶家人不知道真相。
“大姨夫，你让我妈接一下电话。”
沈雪青揉了揉眉心，也觉得有点棘手。
现在还不是陶秀兰可以和沈志诚撕破脸皮的时候，她得听听陶秀兰自己的想法。
陶秀兰擦干了眼泪，过来了，一开口却是习惯性地问女儿过得好不好。
“乖乖啊，在学校好好吃饭了没有啊？都是妈妈不好，还把这种事情闹到你这里来了。”
沈雪青打断了她的自我反省。
“妈你别说这个。你就告诉我，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付房租了
沈雪青在等待陶秀兰的回答。
在这漫长的几十秒内， 沈雪青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攥紧了手心，有些微微的紧张。
她就像一个等待期末考试出分的学生一样，迫切地想知道， 她引导母亲所做出的改变，是真的切实有效吗？
其实电话那一头， 一屋子的人， 也都在等待大姐的回答。
“姐你好好想想，再说。”陶蕙兰在旁边补了一句。
她是真怕大姐这把年纪还得受离婚的罪啊。
虽说大姐夫这次做的不厚道，但他们这个年纪的老夫老妻，像大姐夫这样不打老婆， 不酗酒，家用给的痛快的， 其实也不多。
更何况裁缝铺子还在大姐夫的名义之下，这万一离了，还不知道大姐要受多少罪呢。
陶欣兰哼了一声：“大姐你别怕， 我给你撑腰， 家荣也在呢， 是不是啊。”
陶家荣忽然被点名， 连忙跟小鸡啄米似的， 不停地点头。
“三姐说的对， 大姐你想怎么做， 我都可以。”
陶欣兰一巴掌拍在了弟弟脑门上。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做你都可以，那是大姐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陶秀兰咬了咬嘴唇， 鼓足勇气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女儿听了。
“我觉得，你爸这次不对。”
沈雪青很有耐心：“嗯， 然后呢？你自己想要什么结果？”
“我不能离婚，但是我还想继续做裁缝的生意。”
陶秀兰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她现在要是离婚了，就什么都没有。女儿眼看着要有好前程了，以后还要恋爱，结婚，生孩子。
她绝对不能拖女儿的后腿，让女儿成为单亲家庭！
“我不能离婚。”陶秀兰又重复了一遍。
“但是这件事上，我没做错。我不会忍着你爸这个不和我商量的臭毛病了。乖乖你不知道，你爸他，他跟我说，我就是个吸他血才能活下去的寄生虫！”
陶欣兰听了顿时暴跳如雷，骂了一句国粹就想冲进去找大姐夫算账。
陶蕙兰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手忙脚乱地拖住了妹妹：“干什么干什么你！别添乱了。”
“姐，你没听到大姐说的吗！沈志诚怎么敢！”陶欣兰怒目圆睁，大有一副要去砍人的架势。
陶蕙兰毫不犹豫地骂回去了：“就你能。你怎么不说你家那个吃软饭的！我看你和大姐夫半斤八两，都是一路货色。宜兰那么好的孩子，都被你们夫妻俩耽误了。”
提到自家的情况，陶欣兰顿时瘪气了。
“家荣，看好你三姐。你们都给我坐好，听大姐和雪青的。”陶蕙兰把弟弟妹妹都按好了，不让他们妨碍大姐自己的思考。
沈雪青颇感欣慰，不管现在陶秀兰是怎么想的，她都已经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了，同时也开始思考对错了。
“妈妈，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是爸爸做的不对。但是你知道为什么，爸爸这次这么不给你面子，这么凶吗？”
“嗯？”陶秀兰猛地被女儿带到另一个思考圈子里去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因为，他有底气掀桌子。”沈雪青开始给陶秀兰灌输家庭权力斗争的思想了。
“他负责家里的开销，你和我都要靠着爸爸过活，所以他天然的地位就在我们俩之上。而这其中，我因为学习好给他长脸，所以他对我一直还不错。再加上以后老了，我还得负责他的养老问题，所以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投资我。”
陶秀兰没说话，而是想到了自己身上。
她以前没有收入，丈夫就对自己呼来喝去的。而且她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年轻时候，她还有个贤惠持家的好名声。可现在，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陶秀兰恢复了一点平静。
“……妈懂的。说实话，要不是他要狠心断我的营生，我也不会反抗他的。”
沈雪青夸了妈妈一句：“嗯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庭的权力结构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爸这一次这么恼羞成怒，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权威性，正在被你动摇了。”
陶秀兰没想到这一层上，微微有些吃惊：“这，怎么可能，靠我这三瓜俩枣。养不活家的。”
“可是你的裁缝铺才开了多久啊！”沈雪青愉快地指出了一个事实。“妈你真是太高看爸爸，也太低估自己了。爸那个人，真的要对付你，肯定是不会给你机会反抗的。他现在之所以闹这么大，就是要逼你去服软，给他台阶下！”
陶秀兰还是不太敢信，她试探性地问：“那他干什么当场给你大姨夫难堪呢？”
“因为，爸没想到你居然会找别人站队抱团了呀！”
沈雪青用膝盖想都能猜到沈志诚那一点脑回路。
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小金库不丰，而老婆日进斗金有些眼红。后面就变成了觉得老婆不把家庭放在第一位了，随之滋生出了一系列的不满。
“爸现在一定很别扭。一方面他想卖房子收回点资金，另一方面，他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他心情不好，可你过得很好，还在挑衅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严，所以他就更生气了。”
陶秀兰隐约有点明白了。
“那，那要么我去给他道个歉，你看行吗？”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营生，陶秀兰该低头的时候，是完全不在意自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