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比起失落,齐昭海更多地感到乏累。
既然觉得宋冥不在乎他了,他便没花多少心思在控制微表情上,眼皮无意识地往下撇着。其实,他的情绪已经算是压抑到不明显的。
可这偶然流露的一丝脆弱,却清清楚楚映在宋冥眼底。
这副与往日迥然不同的模样,放在一贯雷厉风行的齐队长身上,竟显得格外委屈。见此,宋冥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歉疚,便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逗弄下去了。
“齐队长还真是……我说什么就信什么啊。”
宋冥不由得轻笑出声,话语耐人寻味:“那我如果说,我虽说不爱帮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但如果是校友——比如高中学弟什么的,还是可以考虑一下呢?”
这句话无异于在齐昭海快成死灰的心上,点了一把火。
复燃来得猝不及防。
迅疾凶猛,又轰轰烈烈。
宋冥故意凑近半步,用意图穷匕见:“既然是学弟,那你该叫我什么?”
她话音里含着朦胧的笑意。
隐而不发,如同半晦半明里透出的暧昧。甫一入耳,倒比那些明目张胆的撩拨更为致命。
纵使齐昭海心知肚明,宋冥心如霜雪,不可能有那么多绮丽的心思,可望着她那双在视野里逐渐放大的桃花眼,他还是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过了一时半会儿,他才强压下乱七八糟的心思,咬着牙,忍辱负重地开口:“……学姐。”
宋冥被叫过很多次“学姐”,从未有过一次被叫得这样舒坦。
她微微弯起唇角:“真乖。”
有什么比看着之前在旧美术楼前刚见面时,还对你凶巴巴地张牙舞爪的小狼,被迫低下倔强的头对你俯首称臣,更加来得趣呢?
“走吧,进现场。”
宋冥走到警戒线前,对齐昭海回眸一笑:“毕竟学弟的忙,我也不好意思不帮。”
预料之中的,宋冥没有被血流成河的恐怖现场吓到。
只是抬眸的那一瞥眼,在觑见死者头颅上方,那一座座溅上斑斑血迹的神像时,她仍是稍微挑了一下眼尾。
鲜血,头颅,神像。
这三者叠加起来,令本就采光不佳的阴晦平房,愈发显得诡异冷峻。
“宋小姐,你先看看这个供桌,再看看它上面这些神像,你有没有什么想法?”石延还坚持着他对作案动机的猜测,一见宋冥来到,他赶紧迎过去问东问西:
“有没有觉得,凶手杀人跟宗教有关?”
宋冥斜睨他一眼,没接话。她反而在供桌的桌腿边半蹲下,捻起地板上被野狗践踩得乱七八糟的半块蛋糕,细谨地端详少顷后,才将其放下。
“有意思。”她轻轻掸掉手上的蛋糕碎屑,自语道。
石延以为她认同了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地挺起胸膛:“哼哼,我就说我猜得没错吧!凶手杀人的原因,跟这些神像果然脱不开干系,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顺着这条线索查……”
他欣然得意地说到一半,突然瞧见宋冥正注视他。
“跟信教没关系。”宋冥纠正:“是仇杀。”
“啊?不会吧?”石延讶异得舌头都要打结了,说话直打磕巴:“这这这怎么可能啊?如果凶手不信神,他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章地清空供桌,把那些人头一个一个砍下来,往桌上摆呢?”
“疑点就在他清空桌子的行为上。”
宋冥足尖点了两下地面,将在场众人的视线聚集到供桌旁边:“一片狼藉的供桌,被随地践踏得脏乱的供品,以及被鲜血污染却不见擦拭的神像……”
“你现在还认为,这是信徒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供品头颅3
顷刻间, 石延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站在供桌前抬起头,仰视着那个被血泼了半身的神明塑像,不得不认同宋冥的说法。
神台、神像以及供桌,都是对信众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除非遇上极为特殊的情况, 否则这世界上兴许没有哪个信徒能够容忍, 他们至高无上的信仰被如此肆意玷污。
“值得注意的,还有这个蛋糕。”
宋冥垂睫, 瞥视着她前不久刚放回原位的那半块蛋糕。
她将糕点的外包装平摊开, 以便印于其上的品牌标志,能够被清晰明了地展示出来:“这个蛋糕的品牌, 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樊甜恬点点头:“我知道,这个牌子的蛋糕很好吃。”
“你觉得价格如何?”宋冥问。
“我想想。”樊甜恬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嗯……感觉那里卖的蛋糕, 都有一点点小贵。”
宋冥颔首,条分缕析地道:“是这样。据我所知,这个村经济发展不太好, 村里人的平均收入不高, 甚至很多人只是刚摆脱贫穷。他们的消费水平是很有限的。如果这个品牌的蛋糕价格连你都觉得贵, 他们只会觉得更加高不可攀。”
这个价位的糕点,是他们需要咬咬牙, 才能下定决心去付款的。
哪怕放在整个村里,这样的供品也能算得上珍贵。
“试想一下,如果这个凶手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难道不是更应该把这个蛋糕留在桌面上吗?供品越好,才越能够显示出诚意,不是吗?”宋冥接连使用两个反问, 否定了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