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阎少康只“唔”了声,擦完脸手后坐下饮茶,目光无意睃过正堂中间摆放的送子观音像。
落月顺着他的目光,忙笑道:“这是表姑娘送来的贺礼,妾身还未来得及说。”
阎少康脸色逐渐阴郁起来,拿起桌上的酒盏干了一杯,问道:“她如何得知?”
落月眼锋滑过神色紧张的香兰,表现得一无所知,“妾身也不知。想是府上也有人嘴碎,传来传去的,便传到了表姑娘那里。送来的物件儿,妾身又不得拒绝,怕引起更深的误会,只得接了再请示您如何处理。”见他并无面色不虞,又试探着说道:“前儿妾身请来夫人颇为信赖的萨满太太诊了诊脉,她说妾身是多子之身,不愁子嗣,如今表姑娘送来了可不是一切自有天意。”
阎少康听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日后离林氏远一些。你到提醒我了,从明儿起,我让大夫为你开付温和养身的避子汤,咱们年岁还轻,日后待父亲成就大业后再生也来得及。”
落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缓缓起身道:“那避子汤再温和也是寒药,倘若身子喝坏了如何是好?”说罢眼泪就流了下来。
阎少康见她这样,耐着性子劝道:“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如今天下未定,我在前头打仗,你带着孩子在后方,若被敌人虏去作为要挟,你这不是害我背信弃义么?”他唤来香兰,让她把这座送子观音像送到库房。
香兰见落月一声不吭地坐在阎少康身旁垂泪,想到这两日对她的打压,心中爽快不已。
阎少康则想着,如何改变和陆丫头之间剑拔弩张的现状。今日他被父亲严厉地骂了一顿,确实冷静了许多。眼下看着落月哭的梨花带雨,对比这两日大刀阔斧干事的陆南星,谁是正房夫人的气派,谁是小妾的样子,再分明不过。
如何让陆丫头臣服呢?他烦躁地揉了揉额间的太阳穴,推了推落月,“哭的让人心烦,过来伺候。”
对于阎少康的心思,陆南星并不屑知晓,只听到阿硕将管家刻意透露增加了布匹的消息后,扯了扯嘴角,“来者不拒,收着便是。”
阿硕趴在她耳旁,“还有个消息,是白束手下趁天黑找到奴告知的。说昨晚有几人深夜从后山进入普会寺后门,查看粮饷仓库的位置,瞧着像是有人计划的。”
陆南星坐正了身子,逐渐陷入了沉思。
宁州城自从金贼和义军打了一仗后,粮店的价格涨了十倍不止,可百姓无钱买粮也不是一两日了,为何专挑这个时间行动?
这几日阎兴邦等人在大营,也没有出兵的消息……难道专挑白束不在的时候?若按照这个思路……知晓白束办什么差事,只有陆家军内极少数人能猜到……要么就是府上的人?
不管怎样,现在正是粮食紧缺的时候,她选择视而不见,让对方放松警惕。若能得手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甚至更多。
白束大概后日才回,趁这个机会查清内鬼,最好不过。
她对阿硕附耳命道:“你找机会回信儿,就说密切关注那帮人的动向,切莫反被发现行踪,及时传递消息。”
结果,转日一早便传来消息,那帮人得手了。并且从靠近后门院墙的隐蔽处,发现了一个挖的很大的洞口,像是要有更大的动作。
陆南星给管家写了封信,交给许招娣。心想,若轮挖洞,谁比她经验更多?倒是对这帮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翌日清晨,阿硕跟在行为鬼鬼祟祟的自家姑娘身后,进入通往马厩的密林当中。
她只知晓姑娘要亲自去趟普会寺,并且还不带一兵一卒……不不,唯一一卒,是她。冒着如此之大的危险上山不说,去马厩牵马难道也怕大帅的眼线看到么?可总要出大门,乃至出城门……总是要被很多人看到的,又不会道士们吹牛的隐形术……当她收回思绪,抽冷瞧见姑娘撅着屁股,对准围墙的多个气孔不知在看些什么,还冲她打着手势,像是别说话的意思。
待她也蹑手蹑脚地靠近围墙,透过气孔看向院中时……
只见身着一身玄色短打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懒洋洋地靠在树上,狭长的双眸有意无意地睃向大门处。须臾后,他扭脸吐出嘴里的草,扶着树干仰头看向树杈,又摇了摇头。
“萧六你在作甚?树上有什么好东西么?”沈三懒洋洋地整理着腰间的束带,背着竹筒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没什么。”萧六见他胸背间金色的“驿”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不禁眯了眯眼,装作无事那般看向马厩,“还没醒酒,精神精神。”
沈三见他目光闪躲,立刻来了精神,快步走到他面前也往树上看了看,但并未发现什么,脸色失望之余狠拍了下萧六的肩膀,“老子昨晚赌钱到三更,输个底掉儿,如今穷的就快卖妻女了。你要得了好东西,可别忘了分兄弟一份。”
萧六抱臂靠在树干上哂笑道:“沈老三,你既没长脑子,一双招子也瞎了么?”随即长臂一捞,将他腰间的荷包扯下,拿出骰筒快速摇着,问:“要大要小?”
沈三酷似铜铃的眼睛跟着骰筒转,瞬间来了精神,大声喊着,“要大!”
萧六将骰筒往地上一搁,抬了抬下巴,“开。”
沈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后——六个骰子全是红色六点!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骂道:“日他娘的,被狗日的王八耻骗了!怪道他这段时日总在攒局,还不是仗着他是弼马温,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