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儿子看母亲入戏太深,不忍打扰,再说父亲他拦您了,不是也没拦住嘛”
姜玉竹微微侧头听着母亲和兄长的谈话,脑中渐渐浮现出她昏倒前的画面。
男子绝望的眼神,点点雪梅般的鲜血,以及那轰然倒下的身影。
一想起这些,她的心又开始抽抽着疼了,抬手捂住心口,吃痛地低吟了一声。
似是听到房中的响动,暖阁里的二人停止了争论。
下一刻,殷氏撩开水晶珠链走进来,看到女儿神色怔怔坐在床榻上,她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玉儿,你可终于醒了!”
言罢,她端来一碗红花汁血燕羹坐到床边的木几上,舀起一勺汤羹吹了吹热气,放到女儿毫无血色的唇边。
姜玉竹看着勺子里红呼呼的羹汤,她不由想起太子咳出的那口殷红鲜血,皱起了眉心。
“怎么了,可是刚醒,觉得没胃口?”
殷氏柔声哄着:“大夫给你诊过脉,说你近日忧思过多,郁结于心,一时受到惊吓,才会突然间晕倒。这红花汁和血燕最为补血,快乖乖听话喝了。”
姜玉竹只好闭上眼,一鼓作气喝掉这碗羹汤。
喝完汤后,她用丝帕擦了擦唇角,试探着问道:“母亲,太子他如何了?”
殷氏见女儿刚醒来就询问太子的情况,加之今日太子在灵堂上黯然神伤的模样,她心里更加确定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当时灵堂里乱作一团,听苓英说你晕倒了,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还好前来吊唁的宾客中有宫里的赵御医,赵御医先是诊断你,又去看过太子,最后说你二人都无大碍,一个是郁结于心,一个是悲思过度。”
殷氏忽然想起来什么,拧起细眉又道:
“只不过太子昏迷前抱着那瓶子骨灰瓮,临被太子府的管事接走时,仍死死攥着不放手,你说咱们要不要差人去太子府,将那个骨灰瓮要回来?”
那骨灰瓮里装着的,是从乱葬岗寻来的死囚尸身,此人犯得还是谋逆重罪,若是被太子当作恩师日日供奉起来悼念,想来也是够荒唐的!
得知太子没有大碍,姜玉竹松下口气:“女儿让母亲担心了。”
她略略思虑了下当前的状况,又道:“母亲当然要差人去太子府寻要,就说您和父亲请来的风水大师在江陵找到一处风水宝地,准备带着骨灰瓮回到老宅安葬,如此一来,咱们亦有动身离京的理由。”
听女儿这么一说,殷氏心里踏实了不少。
就算太子和女儿之前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终究是女儿拿得起放得下。
至于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之位,殷氏更是连想都没想过,她只盼着女儿能够平安顺遂,日后寻个踏实可靠的郎君,最好像她夫君这样老实本分又知道疼人的
殷氏离去后,姜玉竹披上一件鹅毛锦织斗篷,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清冷月色下,女子蹲在萧瑟的庭院里,一下下铲开冰冻的土壤,将一株枯败的杏树苗移栽进紫釉花盆里。
忙完了这一切,她的双手都冻麻了,却觉得堵在心口的那团郁气消散了些。
翌日清晨,苓英在收拾床褥时发现窗沿上前多了一盆干枯的树苗,好奇问道:“小姐,这盆栽都枯了,奴婢帮你换上一瓶新鲜的梅花罢。”
“不必了,我想试一试能否将它养活了。”
姜玉竹放下手中手卷,抬眸看着那盆沐浴在晨光下的杏花树苗,心中亦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
太子府,蘅芜院。
清冽的雪松香从绿釉狻猊香炉里袅袅升起,男子身着月白色螭龙纹中衣和撒脚白绫裤,如幽灵般静静立在窗畔。
窗外细雪纷纷,雪花洒落在郎君锋利的剑眉上,眉下的那双瑞凤眼分明生得昳丽至极,却因神色冷然,使得他玄玉般的眸子笼罩着一层冰霜,透着无尽苍凉。
余管事推门而入,瞧见太子面无表情凝望向窗外的一片竹林。
这片竹林后面,便是姜少傅生前居住的竹意轩,曾经青翠欲滴的竹叶已在寒风中凋敝殆尽,只剩下萧瑟的竹枝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余管事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汤药,寻了件玄青色广绫锦袍披在男子宽肩上。
“殿下,您的病还未痊愈,当心再惹上风寒。”
踟蹰了一会,他皱着眉头开口道:“殿下,姜宅又差人来索要姜少傅的骨灰瓮,说是姜夫人和老爷准备带去江陵的老宅安葬,还请殿下尽快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