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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靖西侯眼角微抽,他怒气冲冲从紫檀扶手椅上倏地起身,径直朝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走过去。

在口舌上之争上,他是敌不过有状元之才的姜少傅。

不过少年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纤弱身子,显然是吃不住他暗中发力的一掌。

靖西侯粗壮的手臂刚刚抬起来,只见王公公忽然横插进二人之间,他抖起手中拂尘,眉飞色舞道:

“侯爷,陛下得了空,传您进去问话呢。”

靖西侯被扬起的拂尘毛扫得鼻尖发痒,后退一步,眸底戾色转而消退。

他悻悻放下手臂,冷冷扫向眉眼平静的少年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姜玉竹走出大殿,拱手对出来相送王公公感激道:“多谢公公。”

王公公笑容如菊,他摆了摆手:“姜少傅客气,记得代咱家向太子殿下问声好。”

———

暖阁内,耀灵帝面色红润,他眉眼舒展盯着金丝楠木棋盘上完整的棋局,看起来心情极好。

靖西侯跪地叩首,恭恭敬敬道:“微臣参见陛下。”

耀灵帝笑呵呵指向棋盘,语气中满是赞赏之意:“王卿来得正好,你过来瞧一瞧,姜少傅这几步神来之子落得真是精妙,朕琢磨小半个月的棋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叫那小子破了。哎不愧是棋仙李楷屏的亲传弟子!少年英才,真叫人佩服。”

靖西侯耐着性子听皇帝感慨半晌,沉声道:“启禀陛下,臣是个粗人,不通晓棋道,不过姜少傅再聪明,终究是天子门生,恪尽职守辅佐教导太子,才应是他的本分。”

耀灵帝让宫人撤走棋盘,捧起一盏龙井茶品味半晌,才淡淡问了句:“王卿有何事要禀奏朕啊?”

靖西侯等上数日,就盼着皇上这句话,他双眸一亮,忙提起陇西马场扩建之事。

“启禀陛下,春日正是种马发情的季节,若是户部再不拨下扩建陇西马场的银款,只怕明年新生的几万匹马就没有粮草吃了。”

耀灵帝龙眉微弯,他长长叹了口气道:

“北境外的匈奴人这几年不太平,太子为了重整玄月军,不仅自掏腰包在北凉建立马场,还从金乌购进新种马。如今北凉马场刚刚起步,需要的开销同样不小,朕不能总让太子一直自掏银子补贴,回头把娶媳妇的钱都搭进去。”

靖西侯越听越不对劲,心念太子妃的人选不是早就被皇帝钦定下。再说太子大婚,一切开销走宫中私库,又不需要太子府出银子。

“陛下,饲养战马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成,臣明白太子想为陛下分忧,不过太子年轻气盛,经验尚浅。臣担心太子被金乌人花言巧语蒙骗,重金买下的种马能不能在北凉存活下来不说,只怕那些铁蹄马都是些外强中干的牧马,在战场上不堪一击。”

耀灵帝颇为不赞同靖西侯的话,他放下青柚茶盏,手捻长须道:“可朕在宫宴那夜,瞧见太子所乘的铁蹄马行动如风,很是彪悍,太子更是单枪匹马就破了爱卿的大阵。”

靖西侯面色一僵,不由语凝,只得咬咬牙表示太子战斗经验老练,就算骑上一头老黄头,也能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耀灵帝听得哈哈大笑,眼角皱纹都挤在一起:

“爱卿太抬举太子,他不过是仗着年轻力盛,侥幸赢你罢了。不如这样,朕让户部将银款再提高两成,爱卿与太子各取一半银款用来扩建陇西和北凉的马场。”

靖西侯当场傻眼了。

太子暗中放箭,搅黄了他和匈奴人的战马交易,匈奴人更是因此事狮子大开口,把大宛马的价钱提高三倍。

陇西马场每年要供给朝廷八万匹战马,如此算来,靖西侯还要搭上不少银子从匈奴人手里购置战马,才能补上这个窟窿。

这赔本的买卖,靖西侯必然不同意。

可耀灵帝两手一摊表示晚了,他方才和姜少傅以残棋作赌约,姜少傅若是能补全残棋,他便批准扩建北凉马场的奏文。

“金口玉言,王卿总不能让朕出尔反尔,收回圣命罢。”

靖西侯眼底闪过一道戾色,他俯首拜倒,双掌交握放在额前,语气决然:

“启禀陛下,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炼,臣想让大宛马和铁蹄马来一场较量,倘若臣输了,臣愿放弃户部提供的所有银款,全力支持太子兴建北凉马场。可若是臣赢了,足以证明太子上了金乌人的当,还请陛下及时止损,勒令太子停建北凉马场。”

耀灵帝龙目微垂,手指摸索着紫檀翘头茶案上的牡丹花纹,没有言语。

暖阁陷入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君心难揣,随着琉璃沙漏里的细沙缓缓流逝,靖西侯额上渐渐渗出一层细汗。

他的喉结滚了又滚,声音染上了几分哽咽:“陛下,臣无意大权独揽,想要陇西马场一家独大。只是臣尽心竭力,将全部心血都放在马场上,力求为大燕培育出自己的战马,从此在战场上扬眉吐气。臣相信陇西马场培育出的战马,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驹,绝不比铁蹄马差。”

耀灵帝淡淡盯着匍匐在地的靖西侯,眸光幽深。

养在外面多年的恶犬回到主人屋里,总要抽打上几鞭子,才能让畜生的野心收一收。

当然,这鞭子也不能抽打的太狠了,免得狗急跳墙,反咬上主人。

耀灵帝和颜悦色搀扶起靖西侯,温言笑道:“王卿的衷心,朕又怎会不知,既然你如此坚持,朕便应准这场比试。”

姜玉竹前脚刚进太子府,宫中的圣旨后脚就送到了。

书房里,刑将军对姜玉竹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道:“姜少傅神机妙算,靖西侯果然上钩了!”

姜玉竹还未净手,看到桌案上摆放着一盘白嫩嫩的琼叶糕,她笑眼弯弯:“是啊,总算不用再去陪皇上下棋了。”

詹灼邺一眼就洞悉小少傅的小心思,拾起一块如意糕投喂进女子檀口。

姜玉竹吃得雪腮一鼓一鼓,声音呜呜囔囔:“臣运气好,同余管事一起核算账本时发现先皇后留下的棋谱,王公公找准机会将棋谱献给皇上,臣这才有机会在陛下面前提起北凉马场的开销。”

詹灼邺此前同耀灵帝一起赏阅铁蹄马时,只字未提北凉马场的开销。

反倒是姜玉竹这几日陪着耀灵帝下棋,时不时感叹一句太子府的膳食大不如前,太子为缩减府内开支,将自己俸禄都贴补给北凉马场。

这样不声不响节衣缩食,闷头干实事的太子殿下,不禁唤起耀灵帝的舐犊之情,于是借着姜玉竹玩笑提出的赌约,顺手批准了户部的银款。

姜玉竹料定靖西侯不愿这块肥肉被太子叼走一半,才故意在晏安宫出言挑衅,惹得靖西侯心中忿忿,再听到皇帝决议后,他必然会想尽方法阻挠太子去兴建北凉马场。

靖西侯这个人嗜赌如命,二十年前,他曾在卓家军任职中郎将,因在军营里私设赌局被卓大将军发现,结果被降职成一个小都尉。

这么多年过去了,靖西侯从不起眼的小都尉成为手握重兵,人人敬畏的一品太保,可嗜赌的毛病仍旧没有改。

“靖西侯压上全部家当,看来对此次比试势在必得,殿下要做好准备,这几日让人小心看管京郊军营的铁蹄马,莫要被钻了空子。”

余管事看到太子眉眼含笑投喂小少傅,忙拉着没有眼力见的刑将军一起退下了。

詹灼邺端起云雾茶给奔波上数日的小少傅润润嗓子,他低眉浅笑:“少傅终于愿意同孤讲话了。”

自从他施展过驭臣之术后,小少傅每每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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