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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生

 

沂高的学生会不像大学,参加的人既混不到学分,也不能有效地提高自身的情商。

他们大多活跃在检查仪容仪表的队伍里,午休时间会掐点出现在班级门口登记卫生和纪律的扣分情况,清高似的跟在教导主任后面狐假虎威,是被广大学生诟病无数的烦人组织。

进去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闲,报个名就能通过,无需形形色色的考核以及筛选,学生会又干不了什么为校争光的荣誉事,最多的则是配合教务处完成各项政策的指标。

近期的一项要在两星期之内,尽快解决贫困补助计划的名单拟定,信息核对,资金发放等繁琐事宜。

沂南中学是座极具人文关怀的公立学校,不仅设有各式各样的奖学金,在关爱贫困生的格局上也从不小气。

这届的学生会主席依然是吃饱了没事干的陈嘉凛,他没别的喜好,独爱忙里偷闲,只不过忙在学生会,闲在教室。

除了坐不住教室里的木制板凳,外面的冷板凳,热板凳,塑料板凳……信不信他可以坐一天。

双手闲散地搭在会旋转的办公椅上,陈嘉凛顶着一坨红毛,会议桌铺满了a4纸,这是他今天必须完成的kpi,怕是要熬夜加个班。

听着笔尖划出的叉叉勾勾声,他有些不耐烦地翻看着眼前的资料,底下的成员人手一杯苦咖啡。

“第几个了?”陈嘉凛问。

“现在是数字99。”副会长答。

申请的程序复杂,光是收集资料就让人头疼,因为每个人的困难程度都不一样,所以交的证明材料也不一样。

领导的想法也是时尚得很,说要采取民主选评的方式给报名的同学划分等级,陈嘉凛还以为有多高大尚勒。

不就是派几个肺活量高点,普通话标准的工具人,宣读一下那些人自己写的贫困作文,再由众干部参照表格上的要求自行勾选打分,最后再进行一系列的折算。

一等是最困难,二叁等次之。

“还有多少?”陈嘉凛的语气麻了。

“还有550人。”副会长是眼麻手麻,他主要负责资料的收集和审核,手中文件有昨天的,早自习刚递过来的也有,更不乏被教务处以各种理由打回来的废稿,二十几分钟过后,马上又要新到一批。

陈嘉凛挥了挥手,示意工具人继续读。

秘书部的部长接收到指令,取出下一份,念道:

“数字100,性别女,家里总共八口人,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母亲是某工厂的一名普工,父亲患有慢性疾病……”

读到最后,陈嘉凛不禁皱了皱眉,这不就典型的重男轻女么?只有儿子才能继承皇位,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居然还活在新世纪。

活在金子塔里的陈嘉凛理解不了一点,但他的脑细胞发达,一不小心又想多了,他语气正常地问左手边的人,“你说她如果拿到了这些钱,会不会一转身就被她家长偷去抢去,然后藏起来给弟弟买房子娶老婆?”

叁年六学期,只要愿意花时间,每学期皆可申请。日积月累,的确是笔不小的数目。

钢笔在两指之间旋转了一圈,周郁迦的眼神晦暗不明。

周围人就着会长的言论陆续发表看法,陈嘉凛的目光流连在他身上,仿佛只想知道,周郁迦的回答。

“这不该是你考虑的问题。”

随后,周郁迦的声音不带一丝人情味。

说着,他在一等的框内打了个勾,陈嘉凛还看见了对方在备注区写下的高分。

“也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哪管得着。”陈嘉凛笑。

有些人,嘴有多冷心就有多热,说的不就是周郁迦吗?

讨论声逐渐减小,陈嘉凛像赶工似的敲了敲办公桌,工具人放下咖啡,翻页,换下一份。

“……”等读到112号,时间也刚好过去二十分钟,昨天能审的他们都审出来了,不仅发信息通知了本人,甚至提醒了每个人所在班级的班主任,告诉他们于今天早晨的大课间,带着准备好的材料前往学生会办公室并排队上交,逾期不候。

打分工作暂停,陈嘉凛整个人像脱水一般瘫在老板椅上,昨晚在ktv和狐朋狗友唱了一夜的凤凰传奇,喝了将近五瓶的啤酒,今天他还能准时出现在这里,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烧香拜佛,感谢佛祖保佑。

他刚想闭眼眯一会儿,只见周郁迦眼睛死死地盯着什么,那双指节分明的手不紧不慢地轻叩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像是凌迟猎物一样。

陈嘉凛顺着他的视线找过去,瞳孔里仿佛安装了一台抓捕器,他顿时一脸兴味。

能让他们同时发现乐趣的,只有林许成。

队伍渐渐变短,前面的人一走,排在后面的林许成就少了部分挡住物。

但人再多又有什么作用,他既然做了那件事,就要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纸终究包不住火。

两道目光像是嵌在林许成的全身,同样的锐利,散漫,似笑非笑。

不同的是,周郁迦的眼神比陈嘉凛多了几分的审判。

他把他看作罪不当诛的囚徒,用冷冽的目光审判他,折磨他,最后制裁他。

林许成感觉出自己的肩膀在颤抖,来自周郁迦的压迫感根本不容忽视。

轮到自己的时候,他以为交完相关材料就能马上逃离这个地方,没想到意外收获了一份关心。

副会长一见到林许成就朝他笑,当看见对方掌心那一道狰狞的伤痕,很像是用尖刀割出来的,仿佛稍微碰一碰就要滋血,他面露担忧:“你手怎么了?该不会又是你爸——”

“我没事。”林许成不想当着陌生人的面撕开自卑这道血淋淋的伤口,紧急般打断对方的关心,回以他微笑,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副会长知道他家的那些破烂事,是人就有自尊,于是他不再过问。

忙完这边又要开始那边,陈嘉凛也没假公济私,开会的时候认真听讲,休息的时候自然要聊点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把目光投向副会长,看起来非常随意的开启话题:“那人你认识?”

“谁?”副会长茫然地问。

前者的手势指向性明显,后者立刻反应过来,他坐在陈嘉凛的右下方,用只能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他我初中同学,以前私交不错。”

“人品怎么样。”陈嘉凛淡声,笑得斯文败类。

副会长:“挺好的,要相貌有相貌,要成绩有成绩,就是原生家庭有点差……”

何止是差,简直恐怖。

周郁迦一直保持着平静的状态,在静止中蛰伏,在沉默中伺机而动,不就是他最会的么?

陈嘉凛极力控制着不怀好意的语气:“说说看。”

全校的人都晓得陈嘉凛不是个好东西,惹到他的下场比羊入虎口还惨烈,小命要紧,副会长正襟危坐。

“……”两分钟后。

“知道了,你辛苦。”陈嘉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副会长霎时如坐针毡。

被逼着说了那么多人家的隐私,副会长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谁知接下来的这场对话,使他的下巴险些掉进咖啡杯里。

陈嘉凛听得走心,将心思移到左边,当着众人的面,言无避讳,“所以,是你找人打的他?”

席间鸦雀无声,场上的人被迫卷进硝烟弥漫的气氛。

在一度胜比吃瓜的目光中,周郁迦嗤笑一声,语气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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