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你也是来找夫君的吧?
赵灵妃刚刚口述日常似的与张会之回忆的那一大段话,看似废话,然而表达的意思却是很直白有力。
她与小芊儿并不是赵戎那样有底线有莫名坚守的儒雅读书人。
什么祸不及家人,什么山上山下众生平等,什么强者的自由以弱者为边界……
此时此刻对于二女而言全是屁话,至少在她们看来,所谓强者不凌弱绝不是被别人恶意害死了心爱之人连尸首都寻不到还要克制着满腔杀意好声好气的去询问。
她们是“小”女子。
真正的小女子。
上面说的那些美好操守,或许会有,然而只针对家人与家族,或是一些其他值得尊重的事物,但绝不是张会之这样的可耻背叛者……
此刻高台上,赵灵妃目光平静,等待。
小芊儿手里的蛰雷早已遍布紫黑雷霆。
少女转头看向抱剑汉子。
一直不动的后者默契点头,下一秒身形消逝,不到一息,又重新出现在原地。
只不过这一次他带来了木讷少年与简朴妇人,母子二人此前一直被他扣押在山下某处的马车内。
一家人团聚了。
但是看见身旁的妻儿,张会之却是面露绝望死色。
赵灵妃与赵芊儿默契上前,冷漠的靠近他们。
前者从袖中抓出一团紫气,后者拔出那柄雷霆之剑。
一场众目睽睽下的公开私刑。
登上高台的台阶上,木槿忍不住侧目看向身旁的娘娘,目光请示着些什么,然而独孤蝉衣却目不转睛,没有看她,也没有丝毫要管的意思。
木槿垂目,心里轻叹,确实如此,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插手管的了。
一个二品武夫,两个来历非凡、背景深厚且服饰似是太清府天骄的仙子,想杀一个山下王朝的儒生御史,简直绰绰有余,甚至一句话都可能让大离皇室卖好代劳。
即使这个儒生是思齐书院出身,但是他早已脱离了书院,那便是生死有命了,思齐也再难以插手,况且思齐远在洲南,鞭长莫及,甚至可能都不会知道这场私刑法学,即使知道了,眼下这杀人者看起来好像也是师出有名,大概率不会管了。
就在独孤蝉衣、李明义等人束手旁观,木槿等人轻叹之时。
“尔等住手。”
高台下,那些被迫下台的文武百官人群中,有一道洪亮嗓音响起。
一位老御史整了整衣冠,迎着无数道目光走出,从文物百官人群最靠后的位置出列。
“《大离律例》有规,离地之内,王土之上,唯犯奸者,可处私刑必杀,其余罪行应公开审核,不可擅用私刑。”
这是一个在离庭多年以来直言敢谏的老御史,曾严厉劝谏过大离先帝,后者一笑了之,甚至挨骂之后还环视左右,赞扬了老御史一句。
然而老御史多年以来却从未升职,不管是在先帝在时的旧离廷,还是现在摄政太后与摄政王主持的离庭,连后来者的张会之,官职都已超过了他。
老人身着绣獬豸御史服,背着手,仰头注视台上停步的赵灵妃与赵芊儿,平静道:“两位仙子,应是仙家名门天骄,如今远来是客,但客大欺主,也是名门所教吗?”
全场气氛静了静。
张会之抬头,愣愣看着那位不算熟的老御史。
赵灵妃与赵芊儿停步后,并未回首看老御史。
小芊儿转头看了看小姐的侧脸,没有表情,于是她便也没有动作。
然而这时,不待二女做出反应,独孤蝉衣与李明义已经皱眉不满了,后者更是瞪了老御史一眼,然后朝一个禁军将领递去眼色。
四个禁军侍卫上前,架着老人下去。
“脚下是大离国土,事关离庭威严,尔等怎能纵容这些山上人乱纪……”老御史挣扎着,却是徒劳无功。
他被将士架着肩膀带下去,吹胡子瞪眼,扭头回望呼唤:“小陛下……太后……不可纵容这些山上人无礼,若张会之真有罪,至少……至少也得审判完后,再上刑……否则今日可以是张会之,明日也可以是小陛下与太后!”
老者的声音痛心疾首,响彻台上台下,无人敢应答。
李明义肃声呵斥,“大胆!”
他随后以贤王身份训斥了老御史一番,其他台下的大离权贵们中,亦是有接近一半之人不想为了一个张会之惹火上身,纷纷出言附和李明义。
同时他们余光一刻不停的关注台上,特别是那个一身绿油油衣服的抱剑汉子。
不过让李明义等人松了口气的是,台上几人看起来似乎并未生气。
李白挑着眉稍,略觉有趣的瞧了瞧下方老御史。
赵灵妃与赵芊儿依旧静默不语。
李明义等人目光又投向台阶上静立的独孤蝉衣,希望她也出声撇清关系,毕竟在场之人,她的地位最高。
独孤蝉衣凝眉欲语。
可是这时,台上竟有一道声音抢在她之前传来。
“先放开程老御史。”
嗓音带着些稚嫩清澈。
赵灵妃二女和李白转目,一齐看向夹在他们与张会之中间的小透明李望阙。
龙袍少年眼睛盯着台下那四位禁军侍卫。
后者们有些犹豫,侧目看向面无表情的李明义。
眼下朝政被独孤蝉衣与李明义以长辈摄政的名义把持,而他们则属于贤王李明义麾下。
若是平日在私下里,他们可以当作没听见小皇帝的吩咐,或是以‘陛下未成年应当听从长辈安排’为名义不配合,但是现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望阙毕竟是大离皇帝身份。
哪怕其年幼,那也是法理上的一国之君,口含天宪,说出去的话就是圣旨,再加上不久前他与那位赵先生一起在祭月山巅封禅圆满,引来惊人天象。
“嗯?”
李望阙想起了赵戎与他说过的话。
这是他的大离。
少年眼睛盯着下方犹豫的侍卫,顿时上前一步,发出一声有些不满的鼻音。
后者们顿时一个激灵,只觉得台上那个一身龙袍俯视他们的少年,配合着身后落日的余晖背景,竟然有一种隐隐神圣不可犯的威严。
他们顿时停步撒开手,让老御史恢复了自由。
“阙儿……”独孤蝉衣忍不住看了几眼他,心念一句。
张会之神色怔怔的看着李望阙。
“陛……陛下。”
若说之前独孤蝉衣和朝廷文武百官们对他的避之不及,纷纷退避的行为让张会之在默默安慰他自己“他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同时,还是不禁一颗心冷如严冬。
那么现在老御史和小皇帝接连为他站出坚持某一种公道的行为,便如同万丈冬日的暖阳,融化张会之心头的寒冰。
他突然觉得为大离社稷、为陛下伟业承受的那些煎熬内疚与巨大牺牲都已经值了,哪怕现在看来,还是失败了……
这消瘦儒生看向李望阙的目光不禁柔和起来……
语落,李望阙没去在意其他目光,也不知道有些人会如此多想。
此刻他心里略微松口气,也不去看下方口呼万岁的老御史,和眼神复杂的张会之。
李望阙直接转身,朝平静到冷漠的赵灵妃行了一个帝王的谦逊之礼,这是赵先生教过他的,即使对于山上人也要不卑不亢,哪怕是……对赵先生他自己。
此刻吸引了台下无数道目光的龙袍少年,仰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