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节
最后的嘱托
李然见楚王如此,也是有些爱莫能助。
楚王直喝了半罐酒,却又突然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子明!寡人此番大败,你说会不会为世人所嘲笑?!寡人误信小人,又是否会被后人所揶揄?寡人此番失利……前功尽弃,亦可谓是身败名裂!身败名裂啊!”
“大王,切不可因小败而丧志!昔日庄王继位,公子燮与公子仪谋乱,朝局亦是震荡难安。而庄王亦是犬马声色、笙歌燕舞、不问政事,可谓是身败至极!”
“然不过三年,庄王则亦可一鸣惊人,诛灭内乱,攻庸灭萧,直至饮马黄河,问鼎中原,成为一代天下霸主!既有此先例,大王又何须担忧自扰?”
楚王闻言,却只醉醺醺的笑道:
“呵呵,‘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事寡人自当知晓,但今时不同往日,又如何能够相提并论?!寡人现在连郢都都回不去,又谈何一鸣惊人?!哎……或许这便是寡人的报应吧!寡人自知谬者多矣,到得这般田地亦是咎由自取……”
“大王万不可作如此想,当年齐桓公尚有三大弊病,且一样可以称霸天下,大王不必如此心灰意冷。”(齐桓公有三大毛病,便是其一好猎,其二好酒,其三好色,而且一旦兴起,便爱不释手,忘记时间,耽误政事。)
“管仲曾有云:‘人君唯优与不敏为不可,优则亡众,不敏不及事’。而大王既非优柔寡断之人,亦是勤于政事之君,虽偶有谬误,却又何妨?”(古文直译:一国之君,只有优柔寡断和不奋勉不可以,优柔寡断则无人给你卖命,不奋勉就成不了事。)
李然之所以要这么说,很显然就是想要让楚王熊围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因为李然十分清楚现在楚王的处境是有多么的凶险。
若楚王一直这般的颓废下去,到时候其身边之人全数尽散,到时候便真的是灭顶之灾了。
然而,此时楚王依旧是心灰意冷,萎靡不振,他想起之前赢麻了的风光,和李然又以齐桓公管仲自比,而事到如今,却又是何等的落魄寒酸。
楚王心知,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子明!当年寡人求贤若渴,你苦苦不允,后来许寡人三件计策,如今三件事皆已完成,你如今便回郑国去吧,子行矣!”
楚王说完,又侧过身去,只挥了挥手。
李然心中暗叹,朗声道:
“大王!万事皆有转机,还望大王谨记!”
李然朝楚王行拱手礼,便是退出了营帐。
此番交谈,效果不甚明朗,但李然已将该说的都已经和盘托出,至于楚王是否能听得进去,李然也是不得不尔。
当夜,郑国方面,鸮翼又是一份十万火急的传书飞来,李然展开布帛,只见上面赫然写道:“祭氏将倾,速归!”
短短的六个字,却让李然又突然是有些慌了神,他早猜到如今楚国大乱,郑国定会再起风波。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居然会来得是如此之快。
他一时关心则乱,他立刻是心系起了祭乐的安危。既然‘祭氏将倾’,那么显然祭乐恐也难以独善其身!且祭乐已是怀有身孕,遭此横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李然越想越急,恨不能马上就赶回郑国去。
不过转念一想,此刻正值深夜,又处于险境,若是冒冒失失的出发,恐又再生出意外。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李然再次来到楚王的营帐前,让侍卒前往通报,表示如今郑国方面事发突然,他要即刻赶回。
侍卒进去片刻,回来复命道:
“大王说先生想留便留,想去便去,不必再报。”
李然闻言,怔了稍许,暗叹一声,径直走到营帐门口,朝营帐方向是行得一稽首大礼,匍匐在地。
李然的这一拜,显得是极为隆重。但见其跪下并拱手至地,头也至地。想他李然自从来到楚国至今,始终是以客卿自居的,所以这在李然的印象中,似这般给楚王如此正式的行稽首大礼,应还是头一回。
而楚王在营帐内,亦是偷偷看着帐外的李然,见其给自己是行了这么一大礼,却又仅仅是默然的凝视着,并没有再出去。
李然礼毕,站起后便氏独自离开,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和楚王的这一段君臣缘分也就此是断了。
但李然却也并未就此一走了之。临行前,他还是又找来了伍举、申无宇和然丹。
伍举三人也知道了李然是要急着赶回郑国,但眼下他们的危机未解,他们也还想从李然这边得到一二良言,以期之后能有所作为。
李然心中有事,却不愿再多做耽搁,便是直截了当的对伍举言道:
“椒公,楚军如今新败,如此回去恐会遭了王子弃疾的暗害,如今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楚王可亲率夏汭之师是再度征讨徐国,徐国久不备防,或可较易攻克!而若能将其攻克,届时便可连结钟离,舒群和陈国三地,到时候再此三地为据点,以讨逆之名杀回郢都!以楚王昔日之威名,或还有一线生机!”
伍举闻言,亦是点了点头。
“先生之言甚是!伍举其实亦有此意!”
然而,李然却又随后惜道:
“可惜郑国之事态甚急,且牵扯妻儿之安危,然不得不离,这一趟便是有劳椒公了!”
伍举闻言,亦是躬身一礼言道:
“分内之事,本该如此!”
“另外,然还有一言,请椒公静听。大王如今颓势已现,若是有朝一日……当真无有回天之力,还望椒公告诫族人,万勿要远离王子弃疾,此人阴狠歹毒,绝非贤君,近之必遭其难!”
“先生放心,举如今既与此子为敌,便断然不会与他走近!似此等背信弃义之人,我们伍家又如何能与之为伍?!”
“哎……只是……世事难料,还请大人日后能多加注意为好。”
“多谢先生良言,举明白!”
随后,李然又是望向了申无宇,而申无宇则是上前一步:
“先生有何赐教?”
“无宇……此番一别,前途未卜。日后,若是楚王遭了不测,还望无宇能早作准备,届时也好给他留一个善终吧!”
申无宇闻言,不由一怔。
“嗯?先生何出此言?先生方才不是说,若能以钟离为据点,或可再东山再起的吗?”
只见李然一声苦笑,其实有些话他也不便再说。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依楚王现在的这个状态,若想要再征伐徐国,只怕也是在痴人说梦。
更何况现在楚王的几个儿子都尚在王子弃疾的手中,若王子弃疾蓄意加害,楚王的意志只怕会更为消沉。似这样的情形,又谈何东山再起呢?
“无宇不必再说,只需按然所说的去做便是!”
“喏!”
“其实除了王子弃疾那边,吴国的动向亦是颇为令人担忧。而今楚国方乱,吴国若是再趁虚而入,若以楚国目前的状况而言,恐怕亦是难以抵挡!而钟离这边……”
其实李然还有一层担忧,那就是以吴国与“暗行众”之间的联系,他担心自己与暗行众之间较量的天平,也同时会因为吴国的崛起而就此陷入被动。
国之小人
申无宇左右一看,一旁的伍举和然丹也都算是可信任之人,这才开口道:
“先生,其实……尚有一事,只因十分机要,故而在下方才一直不曾提及……乃是犬子包胥,近日已自作主张,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