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大伙儿闻言,齐声欢呼,声震四野,浩浩荡荡向梁山泊而去。
有分教:河北豪杰四海仰,淮西虎士五湖钦,山东好汉山西将,一片义气一片心。
满山兄弟皆豪英
大队人马吹吹打打而行,到了水泊边,只见帆若连云,无数舟船早已等候多时。
阮家几兄弟涌上前来,都叫道:“哥哥好偏心,‘船火儿’那般惫懒,也当得大官儿,偏我三兄弟还在水泊里打混。”
曹操笑呵呵道:“你三个乃是蛟龙,区区黄河水师算什么?回头随我去大海里闯荡,才见你兄弟本事。”
三个闻了,欢天喜地,阮小七更是弯腰曲腿,故弄出一副谄媚可笑神态,恭恭敬敬搀了曹操上船,见者无不大笑。
行过数十里水面,远远只见一个先生,身穿道袍,飘飘洒洒立在金沙滩岸上。
曹操见了堆起笑来,抱拳高呼:“乔先生,贵体大好了?”
乔道清将手中羽扇一招,忽然湖面生出一阵大风,吹得那些船儿瞬间快了十余倍,转眼便到岸边,这才施施然回礼道:“多劳兄长挂怀,幸得安神医调治,已好了八九成,再有半个月便能痊愈。”
李逵惊奇地看着乔道清施法,小声和牛皋念叨道:“看他这般神通,定是好了无疑,却故意道还要将养,好教哥哥挂怀他也。”
牛皋也低声道:“这些弄法的花样多哩,都生了七窍的心,一百零八弯的肠子,那似你我般直肚肠?”
乔道清何等耳力?当即瞪二人一眼,怒哼道:“哼,你两个嚼老子舌头么?老子如今连酒也喝不得,都是拜你两个所赐。”
李逵却不着恼,笑眯眯道:“莫要担心,休得啰唣,你有那喝不得的酒,铁牛一力替你喝了便是,我是磊落好汉,一口唾沫一颗钉子,血债酒偿,绝不肯打折扣。”
晁盖上岸听得,大笑道:“众兄弟且看,这个黑厮奸猾么?血债酒偿,这个主意便是吴学究也想不出来。”
樊瑞叫道:“乔道兄莫要着恼,先前小弟也吃这厮大苦头,他这等福将,气运冲天,最是修道人忌讳。”
众人七嘴八舌,你说我笑,亲亲热热上了山,忠义堂里,早已是肉山酒海,众人各自落座,欢呼痛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晁盖忽然踉跄起身,高呼道:“兄弟们,且听晁某一言。”
众人各自止了话头,看向晁盖。
晁盖脸上酡红,笑哈哈道:“数年之前,阳谷县有英雄出,便是‘武孟德’武兄,那时梁山,不过兄弟十二个,喽啰一千余,所幸和武兄不打不相识,承他福荫,渐渐壮大,如今带甲者十余万,猛士云集,说一句大话,便是昔日之田虎、王庆,江南之方腊,俺们亦觑他们如草芥一般!”
他说到这里,众人脸上都露出傲然之色。
晁盖晃晃悠悠,离座走到堂中,又道:“武兄为人,汝等皆知,义气宽和,胸襟如海,其实晁某何等人?昔日不过一村保正,后来也只一介草寇,论本领、智谋,武兄胜我何止十倍……”
“天王哥哥,你醉了也!”曹操忽然起身,就要出席拉晁盖回来,却被吴用、李助,一边一个抱住臂膀。
吴用低声道:“哥哥,晁盖哥哥这番话,已想了许多日子,你莫要阻他。”
李助亦道:“武兄,晁天王这番话,正是全你二人义气的良策,莫要节外生枝。”
晁盖回头,指着曹操哈哈大笑,笑了半晌,脸上流露出感动之色,环顾众人道:“你们看如何?他迄今都叫我天王、天王哥哥,发自内心敬我,这等仁义重情的兄弟,自古无多。然而我为何也称他武兄呢?”
他提出一个问题,旁边桌上顺手取一壶酒,自斟自饮几杯,带笑道:“当年七星聚义,截了杨制使押运的生辰纲,事情泄露,多亏宋公明报信,又蒙朱仝、雷横两个兄弟让路,我同吴学究、公孙胜、刘唐、阮氏三雄逃上了梁山,得林教头、杜迁、宋万、朱贵相助,火并白衣秀士王伦,使钱买通官府,救出白胜,共是十二个兄弟占了梁山,按当时想法,我等也只图半世快乐,有酒可饮,有肉可吃,有兄弟常伴左右,至于世间种种,尽皆去他娘的!此乃晁某之初心也。”
“然而若是那样……”晁盖神情严肃起来,手指一个个指过:“吴学究不会见识东京繁华,呵呵,降龙神腿!当今世上好汉无数,哪个踢翻过赵官家?”众人听了,齐声大笑,不知此事的,连忙和左右打听。
晁盖又指向林冲:“林教头,报不得血海深仇!”
又指向杨志:“杨制使,解不开心中怨气!”
又往东方一指:“我公明兄弟,也全不得他做官的美梦。”
“石秀一个江湖闲汉,凭什么娶了帝姬做老婆?”
“我等亦杀不得蔡九、贺太守、高俅等辈,听不见老百姓发自内心的喝彩和感谢!”
聚义厅中鸦雀无声,众人大都默默点头。
李逵打个哈欠,见众人大都满面庄肃,再看牛皋,亦是囧囧有神的专注模样,好奇地凑过头去:“哎,你说天王哥哥为何要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牛皋低声道:“天王哥哥怕是要辞了寨主之位了。”
李逵一听瞪圆了眼:“什么?”
当即一拍桌子,呼地站起身,扯着大嗓子嚷道:“天王哥哥,你却不可让了寨主之位也!不然江湖上传出去,还道是我哥哥抢了天王哥哥的,那岂不是坏了义气?”
满堂空气一凝。
“这傻汉子……”曹操摇头苦笑。
晁盖抓了抓脑门,露出茫然神色:“铁牛,我何时说了要让寨主之位?”
李逵张口结舌:“这个嘛……”
赶紧看向牛皋,却见牛皋四仰八叉大睡,仿佛喠得烂醉一般。
哄的一声,满堂大笑。
李逵一张黑脸如被红布染了,嗫嚅道:“那你碎碎叨叨,嚼那老婆舌头……”
晁天王哈哈大笑,说道:“我是说,蛇无头不行,其实这二年来,都是武兄引领我等做事,今日趁着这许多兄弟在此,大家干脆挑明白了,就是这八百里水泊梁山,乃是武兄麾下一部,和其他分布各州各府做官儿的兄弟别无不同,梁山自我而下,都任武兄差遣,他是我等共同的大哥!”
说罢走过去,搂着李逵戏谑道:“至于这个寨主,我本来还想坐,既然你不喜欢,以后就让给你铁牛了。”
刘唐、阮小七几个爱闹的当即跳起身,怪腔怪调的行礼:“小弟们见过铁牛哥哥!”
李逵老脸羞红,将两个熊掌乱摇:“这个位置俺做不得,俺做不得,俺还要回青州做俺的都头哩。”
晁盖见李逵羞得了不得,也不欺负他,起身招手道:“吴学究,拿上来。”
吴学究起身,不慌不忙,和李助一起,自屏风后推出老大一个木架子,架子上紧绷绷蒙着一匹金黄色的锦缎,一直推到大堂中间,李助取了一匣墨,吴用摸出一支笔。
晁盖拱手道:“武兄,如今你的麾下,好汉众多,遍及山东,乃至河南伏牛山一股,我等兄弟,有的相熟,有的对面不识,倒是要劳你梳理一番,一来教众兄弟知晓各自职司,二来也让我等知道哪里有自己兄弟,以免自家起了冲撞。”
曹操点点头,朗声道:“难为天王想得周全,如今吾等事业非同从前,梳理清晰,诚为目前之要务也!”
起身过去,接了吴用手中笔,饱蘸李柱掌心墨,说道:“我来书写,两位替我诵读。”
说罢挥笔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