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节
有分教:难拨迷雾两成迷,欲建新功各奋蹄。居庸关下初遭遇,各自死伤各自啼。
妫水西岸生死诀
军都陉西面山口。
老曹所部五千人马,一阵箭射石砸,趁敌人大乱,把预先备下的火把尽数点起。
他晓得金兵最擅苦战,若见自己人少,说不定便要鼓勇力战,如此纵然得胜,折损必大,遂令每卒都备四五支火把,用时一燃,一支拿着冲杀,其余散插于地,以为疑兵。
有看官不免要问,他老曹难道会神机妙算,就算准了金兵是夜里撤兵?若是白天,这火把岂不是没用了?
这便是老曹写信给扈三娘,让她于金兵撤退时,派项、李二将出击缘故。
就是要以精锐牌手彰显自家战力,使金兵不敢逗留,以免宿营谷中。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老曹晓得金兵能苦战,项充、李衮却无直观认知。
于他们的经验中,兵马只消一溃,神仙也难挽回,因此望见辽兵溃了,立刻放胆追杀——战将临阵,本有临机专断之权。
哪里料到金兵如此勇悍,竟能逆势来战,以至于吃了大亏。
幸好扈三娘勇悍、鲍旭蛮干,全军杀出,惊走撒离喝,果然于夜间走到山口。
老曹五千兵分两路,左右杀出,黑夜里看去,便似两条火龙一般,又有数万火把插在原地,照得半座山都亮彻,金兵望见,只道此处伏了数万雄兵,胆气愈丧,只顾奔走。
当年孙膑减灶,诱杀庞涓,后来诸葛活用此计,添灶惊退司马,老曹如今再度活用,增炬为兵,可见用兵道理,原本存乎一心。
只见左边一路,杀气弥天,打头二将:“赛张飞”杜壆、“美髯公”朱仝!
右边一路,杀声震地,打头三将:“武孟德”武植、“霹雳火”秦明、“镇三山”黄信!
嘿!真似一场好戏!
或有看官要把理挑:哎,这分明是打仗,如何说他是戏呐?
您看看,且唱着呐,正所谓——
「性急的霹雳火挥棒打,
红脸的朱仝使枪扎,
黄脸的黄信,矮个儿的曹操,
黑脸的杜壆叫喳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善战的女真心如麻,
新降的契丹叫妈妈,
能跑的跑哇,
跑慢的死啦,
完颜撒离喝泪花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嚎哭郎君”的眼泪憋不住呐,这仗打得太憋屈了!
他本来人强马壮,三万三千雄兵,星夜赶路,城下苦战,契丹兵损了五千余,女真兵亦折四五百,所余者不过两万七千,如今饥渴颓唐之余,又受老曹疑兵惊吓,战力之崩,恍若山体滑坡。
眼看老曹这两只军,便似一把大剪刀,往复冲杀间,咔嚓咔嚓,大块儿剪下肉来,撒离喝忍不住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狗贼!今日不是你、就是我!”
他也是个悍勇的,居然领了数百人回头冲阵,迎面撞上杜壆,交手十招,勇气顿消,找回了名将应有的冷静,扭头就走。
契丹人死就死些吧,如今天祚帝都投降了,要多少契丹人没有?
这一战,撒离喝又折七千余人,剩下不足两万,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你追我赶,亡命而去。
曹操收拢人马,不徐不慢追去,他这支兵休息了一日,虽然大杀一场,犹有余勇可贾。
撒离喝慌慌奔逃,到了昨夜渡河处,见此前搭起的浮桥还在,心中略定,连忙下令渡河:女真先渡、老兵次之、新降兵马再次之。
不料渡到一半,但听一声号炮,喊杀之声,扯地连天。
撒离喝大惊,抬头望去,岸边火光大盛,关胜骑着卷毛赤兔马,倒拖青龙偃月刀,当先杀至。
左右六员猛将,雁翅排开,身后跟着一万兵马,大举杀将过来。
撒离喝这才惊觉,方才在山口,竟是哭得早了,至此刻欲哭无泪,干嚎道:“女真的勇士们,随我突围!”
莫说那些新降的辽军,自家带来的一万老军亦不顾了,只领着麾下两千余女真,奋力往斜刺里杀去。
黑风大王奥屯扎鲁,乃是那一万老兵的万夫长,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带着麾下迎面撞去,欲替主将争取时间。
“丑郡马”宣赞要干功劳,见对方一员步将,壮若巨熊,大吼着冲来,开弓连发七箭——
他何以当得郡马?正是当年御前比武,仗着一手连珠箭,大胜辽、夏两国使者。
这一手七连珠使出,见者谁不喝彩?
不料奥屯扎鲁把头一低,七支羽箭先后及身,次第弹开。
原来这厮身上披得三层甲,里面一层熊皮甲,中间一层镔铁铠,外面一层骨甲——却是他自家猎得熊虎猛兽,把骨头串成一副怪模怪样战甲,箭矢射在上面,只留一个白点儿。
宣赞见了大怒,换了刀,飞马来砍,奥屯扎鲁站定了,双手扬起巨锤,两下一碰,当得一声大响,宣赞那口刀脱手飞出。
宣赞不料这金将如此怪力,自己借了马力,兀自输他,强忍着酸痛双手,就要勒马逃开,不料奥屯扎鲁蒲扇般大手探出,一把扯出狮蛮带,单手将宣赞扯下马背,狠狠掼在地上。
宣赞吃他这一掼,天旋地转,还要挣扎往起爬,便听这厮怪腔怪调,口吐汉话叫道:“南蛮子们,都冲爷爷来!”
右手倒持大锤,捣蒜般往下一杵,把宣赞脑袋杵得粉碎。
这正是——
黑风怪力胜熊罴,关郝弟兄双泪垂。
沙场从来轻相貌,忠魂从此耀门楣。
众将见折了宣赞,齐声惊呼,关胜、郝思文更是心中大恸,几乎坠马。
石宝反应最快,咬牙切齿抢出,劈风刀当头劈下。
然而这个奥屯扎鲁,身高九尺余,体重逾三百斤,一身神力,乃是天授,若要用精巧招数应对,他须手忙脚乱,若是大开大合打法,却是所向无敌。
手中八十斤大锤挥起,当得一声,石宝大刀几乎脱手,失声叫道:“好个大力士!”
关胜强忍悲痛,咬牙切齿道:“任他能搬山,今日也要叫他偿命!”飞马奔来,挥刀就斩,仍被奥屯扎鲁格开。
史文恭、厉天闰大吼道:“怎敢当面逞凶!”双双拍马杀来。
郝思文满面流泪,大叫道:“金狗,今日不是你、就是我!”拍马拧枪,不顾生死杀去。
孙安怕他有失,紧紧护持在一旁。
奥屯扎鲁见他围攻,不惊反喜,把大锤子甩得风车一般,连连怪叫:“都来厮杀,都来厮杀,一个个砸死你等。”
这个大力金将,一边恶形恶状大战,一边不由思及十余年前旧事……
那时女真还未曾起兵,终年受辽国压榨,每年都有不少族人饿死,十余年前,适逢雪灾,河水连底冻住,林子中雪深及胸,莫说打猎,扒些树皮都难,他奥屯扎鲁是被女真收养的异族孤儿,又无父母照料,这等危难时候,谁能顾他?
眼见就要饿死,却是小伙伴完颜撒离喝,顶风冒雪,怀里揣着一脚鹿肉来寻。
奥屯扎鲁已近弥留,嘴都无力张开,撒离喝嚼烂鹿肉,口对口喂他,以舌头抵入食道,这才救回一条性命。
他则是到了多年后才听说,撒离喝那年冬天,因屡屡偷盗家中食物,被他父亲先后重责数百鞭,打得遍体无一块好肉。
可是这个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