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但引发这一切的方耀，此时却不在船队之中。他迎着太平洋的暖风，停留在赤道边的海面。天空万里无云，烈日炎炎，脚下海波起伏，潮汐涌动。

这就是赤道逆流了啊。方耀一边看着屏幕上的知识点，一边和脚下的洋流一一对应。确实是自西向东，而且速度极快。

如果南宋小朝廷选择去美洲，赤道逆流就是最好的行进路线。而且赤道逆流有两支。北赤道逆流最强，从菲律宾外海向东流经15000千米，到达北美墨西哥和巴拿马湾。南赤道逆流略弱，西起所罗门群岛，向东可达南美洲的秘鲁海岸。

有了赤道逆流，再加上他在一旁协助，将这二十万南宋军民送到美洲确实不难。

问题是南宋朝廷会不会如他想的那样做出选择。

方耀倒没有想过对方没有接受到自己暗示的可能，最起码他相信文天祥的眼光和能力。虽然领兵能力弱一点，但能拉起一支队伍和元人真枪实战，也算是文人之中的佼佼者了。毕竟不是每个文人都是虞允文一样的天降猛男，在采石矶力挽狂澜，活生生为南宋续命一百年。

虽然方耀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也不会勉强宋人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一方面固然是任务的自由度极大，最更重要的是这是宋人自己的命运，尊严和生存，该由他们自己选择。

天色渐暗，当宋人为神君的消失不见而感到忧心的时候，方耀终于回到了帝船之上。赵昺抱着地球仪闷闷地守在门口，一心想等着神君回来。等方耀落地，这孩子立刻就露出笑脸，小跑过去。

“方先生你回来了。”

附近正乘坐飞行泡泡玩耍的孩子们也冲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好。“神君好。”

“神君回来了。”

方耀心中突然一动。

这些孩子们可从来没有选择。

小皇帝赵昺，被陆秀夫背负投海。

而在此之前，陆秀夫的妻子儿女已经被他驱赶下海。

二十万军民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跟着父母葬身在冰冷的海水之中。而他们甚至可能连民族和国家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为其付出了珍贵的生命。

回忆这几日翻看的历史，看着面前孩童们天真的笑脸，方耀不禁转变了想法。反正他就是这么任性的人，想到什么就不会犹豫。

接下来的日子，每座船头都变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园，富有想象力的孩子们把简单的飞行泡泡玩出了各种花样。天子之尊的小皇帝、矜贵的宗室子弟、官员子女和平民老百姓的小孩们混在一起，除了衣着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

这样不分尊卑的情况自然有人看不过眼。但再多的不满顶多也只是在私下议论两句，所有的意见在神君面前都消失不见。方耀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笑容和感激。

于是，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和欢呼声几乎是时时刻刻游荡在海湾中，虽然偶尔也有争吵声和哭闹声，但都很快被欢笑声压了下去。听到孩童稚嫩声音的大宋军民不由得手上又加了把力气，更用心地修补起船舶或准备物资。

有神君在，他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是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在二十万军民热火朝天地努力下，千余只船舶已经修整完毕，实在无法承担航行任务的也拆散转为了其他船舶的材料。食物、饮水和军械都尽可能准备好了。逝者入土为安，轻伤员全部归队，连重伤员也大多幸运地脱离了危险状况，正在慢慢恢复中。

当所有事务都一一完成，一个再也不能回避的问题摆在了南宋小朝廷面前。

大宋将何去何从？

经过这几天私下的沟通和讨论，官员宗室的意见已经变得明确起来。

文天祥坚持要去美洲。支持他的人也是最多的，他们或是想远离元人的势力范围、或是看中美洲广袤的领土，认为可以在那里可以重建华夏。

建议去大洋洲的人也不少。站在这一队的人大多还怀揣着反攻蒙元的想法，但也一部分是畏惧太过遥远的路途，只想着尽快落脚。

而张世杰最近沉默了很多。他没有再提复兴大宋的梦想，也没有提出新的意见或是表态站队。

就在朝廷重臣争论不下，杨太后和小皇帝不知所措的时候，元军那边派来了一支船队。这船队中只有条轻便小船，老远就摇着小旗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宋人之前也接纳过类似的元人劝降船队，便让他们停在外围，只允许少数几人乘坐小舟靠近。

让宋人惊讶的是，这一次前来的使者还带着女子和幼童。

片刻之后，这只小船被指挥着驶入船阵，来到巨大的帝船之旁。文天祥和张世杰这一文一武的核心在舱房中接见元军使者。但使者一行刚进入房中，正襟危坐的文天祥便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

“爹爹！”两个孩子齐声喊道，扑向父亲宽厚的怀抱。

“柳女、环女！”文天祥将两个孩子环在胸前，贪婪地看着女儿们稚嫩的小脸。他又看向不远处正含泪看着他们的妻子。“夫人。”

一家人携手相看，均泪眼婆娑。

使者拱手道：“我家将军素来敬佩文相节气，说文相既已回宋廷，留家眷无也用，便让小人护送贵眷前来与文相团圆。”

“张将军有心了，文某感激不尽。”文天祥也回礼道谢。他虽在张弘范军中为阶下囚，但张弘范对他颇为礼遇，连他不肯写信劝降也不曾勉强。所以文天祥对张弘范并无私怨，不过是各为其主、成王败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