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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长生种和短生种对于时间的感知完全不同。即使是一样忙碌的工作,即使是相同的作息,对于寿命过于漫长的罗浮人来说,总会不可避免的沾上悠哉悠哉的态度,也是,换做任何人若是有着几百年不必担心病痛衰老的光阴,他大概都不会有什么生命的紧迫感。
应星花了很久来习惯这一点。幼时刚刚到朱明的他像许多化外民一样,把仙舟人当成仙人,逐渐长大对他们祛魅之后,他愈发意识到他们之间对于许多事情是完全谈不拢的。当然,他也已经无所谓这些,或者说他能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去忍受这些,无数人传下来的技术与知识——这些已经足够他花掉大部分心思了。
她则是个例外里的例外,不属于仙舟,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但是莫名其妙又很顺理成章的融入到这个地方,应星在过了很久后才意识到自己生活里已经多出一个客观而言本不该存在的人。
想一想,关系的拉进几乎都归功于对方。开始应星只以为她单纯的性格外向。然后他逐渐发现,外向形容她还是有点含蓄了,他从没见过这么能就坡爬的人。
倒是不至于讨厌,只是有点疑惑到底得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种没什么边界感的小孩性格。
应星自己虽然不擅长交友,但只要对方待他态度正常,他待人也算随和,当然,是在礼貌范畴。她不一样,她总能越过那条距离感的线,但是又卡的刚刚好,让人小小的疑惑一下“我们有那么熟吗”,可就算稍有越界冒犯,念着对方确实没有恶意,看着那张脸一副真诚样子他也就把疑惑咽下去了,于是对方就越来越理所当然的挤进他的生活里来了。
屋子里稍微多了些带人气的零碎东西,糖纸折的千纸鹤和小玫瑰,据她说味道并不好但是看起来很漂亮的玻璃瓶糖果,看到就让人不由自主想拿起来耍两下的笔直树枝。
应星觉得很奇妙,换成之前的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会和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成为朋友。自幼时来到朱明拜入怀炎君门下,天赋越来越在他身上绽放光彩,随之逐渐攀升的还有天才们通有的年少傲气,除了要锻造武器为父母报仇的执念,他对自己的人生多少有些颇具仙侠画本风的想像,志趣相投的朋友会是什么样?他描摹不出一个具体的形象,但若是之前的话,他肯定不是像她这样的人。
现在?应星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之前想法过于理想幼稚,他勉勉强强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的确有些傲慢,朋友——看来与其它无关,的确只是种奇妙缘分,或许也称得上是孽缘,毕竟这家伙真的没少故意在自己这里大鹏展翅。然后在他死亡凝视的时候一副我错了的表情来跟他卖乖。
其他世界的有趣姑娘,他在罗浮的的说出这种战争的话一时让我感觉非常割裂。
总感觉对这里的印象要推翻重新搭建了。
应星转过头来,他的眼神变得很炽热,带着一点点恨和很执着的什么东西。
这种炽热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安静的倾听是最好的选择,但他突然停住了,露出了一种略有尴尬的表情,别过头去轻咳了两声,他这种老干部式欲盖弥彰的小习惯真的很让人想吐槽。他再看向我,又是我很熟悉的内敛模样,表情有点难为情,“抱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呃,我有给到什么负反馈吗,怎么这个反应?“没有。”我果断摇摇头,应星看起来稍微松了一口气。
哦,原来是讲完了自己又不好意思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情况——插诨打科很明显非常不合适,安慰我觉得也不是他要听的,虽然知道有时候人可能只是需要有人陪一陪,但是,但是我真的很不习惯这种凝重,救命,我悄悄别开脸,现在满手心都是汗,不管是谁救救我啊!
太好了,在气氛还没彻底沉重起来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大概是来找应星的同事吧,很好,很适时的敲门声,不管外面的人是谁都谢谢你了!恩人!
应星冲门外喊了一句稍等,在桌子上翻了一下拿起什么东西就要出门,又顿了一下很别扭的站到我跟前。
“我先走了——抱歉,刚才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呃?”
“你愿意听,我很高兴,请别露出这种表情……咳。”他又下意识想挡脸假咳,胳膊抬到一半大概意识到自己这样太刻意,又很局促的放下了,“现在的日子我很满足。”
靠!我心里骂了一声,怎么反倒被他安慰了?我表情到底怎么不对了,不管谁听这种事情都不可能有多轻松吧?应星那种表情真让人——啧。
“少管,上你的班去。”我把他往门口推,脸上有点臊,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算了这家伙赶快在我眼前消失!笑笑笑,笑屁,以为我没看到吗!
总之,看他俩脚都迈出了门我毫不留情的啪一下把门关上了,坏了,我一个客家怎么比主家还自在,算了,反正应星也不会在意。
搓搓脸,有点僵,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下脑子。不对不对不对——不是错觉吧,现在我俩真有点暧昧了啊朋友?
倒也不讨厌,讨厌的人我不会想着去刷好感,就是有点麻烦吧,各种意义上都很麻烦,我们很明显不是一挂人啦,一起玩玩没什么问题,深交的话保管有一天得崩盘,应星又是那种板正又执拗什么都很认真的性格,这地方也不是打游戏不能读档不支持多线路np……等等不是那个意思,我道德感虽然也不怎么高但是还是有底限的,只不过我这人单纯不喜欢往一处栽,更喜欢换着地方乱窜,毕竟人多才更热闹更有意思嘛。
但是现在再想要不要稍微拉开点距离感又显得我这个人人品稀烂,特别是对比应星那种真诚态度——呃!良心!良心真的开始痛了!
算了,都这样了,只要肢体接触不过分亲昵应该就没问题……有问题那也不是我的问题了。我想了想,带着一丝迷之愧疚把兜里零食全掏出来在桌子上摆了个小堆,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阿门,原谅我吧。
15
未被云游天君开拓的封闭世界,有着自成体系的社会与文化,对于星神没有任何概念的低科技星球。
一开始应星很理所当然的把她所在的地方归到了这一类。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奇物联通了互不干涉的世界也不无可能。本来对于对方的世界应星或多或少还带些好奇,想着或许哪天她的星球也能与宇宙接轨。
可后来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差异在这个广袤的宇宙中并不是问题,令人别扭的反倒是有时候过于微妙的相似既视感——和罗浮极其相似的口音、不需要联觉信标就能够理解的俚语、只是听一遍就能哼对味道的持明小调与狐人大鼓,莫名其妙就能接上茬的罗浮古词。应星幼时花了几年来纠正对于仙舟人的仙人印象和习惯长生种的文化,可她有时让他觉得对方比自己更像个老罗浮。
这种感觉相当微妙。宇宙中文化的冲突并不在少数,即使表面极为相似的文化细究起来也总会有本质上的不同,应星都怀疑她是不是从仙舟移民的地方来的——当然,不可能,这样的话其它设定通通都对不上了,再者说即使是星际移民的仙舟人,在星球上漫长的时光中也早就和星舰脱离了平行关系。
但既然是思考不出来的问题,那么也就没必要再去上心,这又不是一个攻克不了就没法推进度的课题。在某种程度上未知反倒更有趣了——尤其是在未知之上建立起信任,还挺有浪漫主义。
她对此露出一个非常微妙的微笑。
“不觉得像是什么幽灵吗,十大怪谈之看不见的学生!这种设定一般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