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姜梨连忙跟上。
这会儿国公府孔六一行人都醉倒了,司徒九月去炼药了,除了下人外,就只有姬蘅和姜梨两个人。姜梨见他走动的方向,分明是向书房走的,顿时心知肚明,大约姬蘅是有话要跟他说的。
恰好,她也有话想对姬蘅说。
二人走的不快也不慢,雪地里能清晰的映出两个人的脚印,姬蘅的深些,是靴子的形状,姜梨的浅些,是绣鞋的形状,一大一小,十分和谐。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书房前面,小厮将门打开,姜梨和姬蘅走了进去。
书房还是姜梨熟悉的样子,黑白肃杀的模样,和姬蘅的样子极为不相衬,但又觉得,好似又是相称的。他的内心就是如此杀伐果断简单利落,黑白最好。
姬蘅走到桌前,给姜梨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姜梨发现,无论什么时候去国公府,姬蘅的书房,茶壶里的茶水,便总是温热的。
这或许说明了他的性子,凡事都有准备。
姜梨在他的书桌前坐了下来。
“两个消息,”姬蘅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听哪一个?”
有一瞬间,姜梨恍惚了一下。
过去薛昭同她玩闹的时候,也极喜欢喜欢这般说道“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面前坐着的年轻男人与薛昭是截然不同的人,而薛昭已经死了。
她定了定神,从前她总是回答“先听好消息吧”,可今日,她却是对着姬蘅道:“坏消息。”
姬蘅嘴角一勾,笑容玩味,“看来你喜欢先苦后甜。”
“算是吧。”姜梨苦笑。可她何尝是先苦后甜,要知道前生做薛芳菲的时候,她的一生,实在是先甜后苦。前半生只觉得人生花团锦簇,妙不可言,即便是有不满、痛苦,都比不得欢乐来得多。所以老天是公平的,先前享福,后来就吃苦。后来发生的一切,可不就是证实了这句话。
可她作为薛芳菲被沈玉容害死的苦,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甜”。
“姜幼瑶找到了。”姬蘅道。
姜梨一愣,脱口而出,“她在什么地方?还在燕京城么?”
“还在燕京城。”姬蘅意味深长道:“不过她呆的地方,是一个你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地方。”
姜梨见他话里有话,便安静的等待姬蘅接下来的答案。
“她在右相府上。”
“李家?”姜梨吃了一惊。她曾想过许多次姜幼瑶可能在什么地方,但万万没想到是在李家。李家和姜家素来不和,姜幼瑶便是再走投无路,也不至于去右相府上。况且李仲南那隻老狐狸,也不至于会利用姜幼瑶来做什么,姜幼瑶对李家来说,没什么用处,说不准还会惹来一身臊,说是麻烦还差不多。
“这是怎么回事?”姜梨皱眉道,“是李家将她抓起来了?还是李家有别的图谋?”
“姜幼瑶从姜家逃走后,还没跑到季家,就遇到了麻烦,”姬蘅耸了耸肩,“你知道的,燕京城说太平也太平,说不太平,能遇上的事也挺多。路过的李濂帮她解了围,见她狼狈,就带回了右相府。”
“李濂?”姜梨闻言,倒是明白了几分,“他这是早就看出了姜幼瑶的身份,才特意这么做的吧。”
右相的这位小儿子李濂,和他的大哥李显不同,成日走马游街,是个纨裤子弟,虽然生了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却到处胡闹。至于喜欢过多少姑娘,糟蹋过多少女孩子,姜梨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就是这么个人,面上却还要表现的非常温和大度,好似个君子一般,年轻的女孩子见了,稍不留意,便会被欺骗。
其实别说是女孩子,便是男子,也时常被李濂的假象所迷惑。要知道叶世杰初来燕京的时候,若非姜梨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不对,及时提醒了他与李濂保持距离,李濂还不知道最后会利用叶世杰来达成什么目的。
李濂也跟随右相去过大大小小的宴会,要说没见过姜幼瑶,也是不可能。当初姜幼瑶身为首辅千金,美貌娇艳,燕京城勋贵子弟们大多也都瞭解。就算那一日姜幼瑶是偷溜出府,乔装打扮,李濂多半也能认得出来。
再换句话说,如果是别人把姜幼瑶带回府,姜梨相信也许对方并未认出姜幼瑶的身份,但换了是李濂,姜梨就有理由相信,李濂是认出了姜幼瑶,才对姜幼瑶做了接下来的动作。
“显然你的妹妹并不这么想,”姬蘅气定神閒道,“否则也就不会跟李濂回府了。”
姜梨皱眉:“那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姬蘅悠悠道,“当然是顺其自然,带回府后,说明身份,阐述难处,恳求收容,一人怜惜,一人感激,情投意合,如胶似漆……”他越说越不像话,语气里真是十足的嘲讽。
“我知道了。”姜梨打断了他的话。想也知道姜幼瑶会怎么做,和姬蘅说的毫无差别,无非就是等回到李家后,洗清脸面,发现再也隐瞒不住,又看这位李二公子风度翩翩,温柔体贴,便好一番殷殷语语,哭哭啼啼,惹得知道“真相”的李二公子心生同情,决议帮这位误入歧途的小白兔隐瞒、收留,进而照顾她的未来以后。
“他们现在如何了?”姜梨想了想,问,“已经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
“只有多余,没有夸张。”姬蘅回答。
姜梨心中简直说不出是好气还是可笑。虽然早就晓得姜幼瑶是个没脑子的,但再没脑子的人,哪怕是自私自利的姜玉娥,也都明白李家和姜家素来不和。别说是和李家的人私定终身,便是多一点交往,也是不可以的。那是把姜家的软肋亲手送到别人手上,那是给别人递刀子。虽然姜梨并不认为为了家族牺牲个人是什么很光荣的事,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姜幼瑶只要不是三岁小儿,也该明白的。
说不准三岁小儿都懂这个道理。
“她可真是不把姜家的死活放在心上,明知道李家是什么身份,也敢往上凑。”姜梨恨声道。
“也许她认为自己是戏文里的女角儿,李濂是男角儿,互为世仇,爱情忠贞,感天动地,最后能谱写一段赚人眼泪的传奇。”姬蘅一本正经道。
他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嘲讽起姜幼瑶来也是不遗余力。姜梨看向他:“这事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右相府上,也有我的人。”姬蘅漫不经心道:“之前没往右相府上找,觉得你那妹妹,也不至于胆大到如此地步。后来那边的人偶然发现不对,回国公府了一趟,我让人再确认一遍,才发现,”他笑了一笑,“世上还真有这么蠢的人。”
姜梨闻言,心中又忍不住狠狠一跳,姬蘅竟在右相府上也埋有眼线,这燕京城的高门大户里,所有的秘密都被他掌握在手心中,也难怪他如此有恃无恐了。他晓得所有大户里深藏的秘密,也许连皇家的都一样。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了。”姜梨道,“倘若不是你告诉我,也许姜家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姜幼瑶在李濂府上。”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姬蘅摩挲着茶杯的杯麵,问她,“回去就告诉你爹?”
“我也还没想好,”姜梨迟疑一下,“我父亲虽然口口声声说对姜幼瑶感到失望,事实却是仍旧疼爱她。如果现在说了,我认为,他会很衝动的去同右相府上要人。一来李濂也许在很短的时间里将人藏起来,扑了个空,二来还会给李家留下把柄,说我们姜家蓄意污衊。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再添一事,指不定会招来什么。”
“我也认为,”姬蘅道:“如果姜幼瑶对姜家来说只是个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