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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我儿莫要说笑,太子殿下亲临,已经是草民天大的福气,哪里还要银钱呢?”薛小娥忙笑道,“若是殿下不嫌弃草民酿的酒,就带回去给诸位官爷们尝尝,无论多少,都算是草民孝敬的。”

唐久安心疼:“娘,这样不行,有行贿之嫌。”

薛小娥面上虽然还带笑,眼睛已经在瞪她:“几坛酒而已,行什么贿?”

“率卫共有三十五人,加上殿下便是三十六人,三十六坛酒,一坛三两五钱银子,得有一百——”

唐久安还没算完,薛小娥一把捂住她的嘴。

唐久安被矮自己一大截的薛小娥捂着不敢动弹,为了迁就薛小娥的身高还弯着腰,活像一只鹌鹑。

姜玺笑了:“无妨,我要一坛就行。”

他本来就生得明丽,这么灿然一笑,更是让蓬壁都生辉。

姜玺确实只带走了一坛酒,却放下了十两银子。

薛小娥连忙推辞,唐久安也没接:“殿下,这样也不行。照这个价卖,臣有强抢之嫌。”

姜玺再次笑了,笑得甚是温柔有礼:“将军说得是,我来非为买酒,主要是为了礼敬将军。小孩子上私塾尚且要给先生束脩,我这区区十两银,将军又何必放在心上?”

姜玺离开后,唐久安握着那锭银子,感慨人言果然可畏。

多么好的一个学生,怎么就被传成那般骄纵乖戾呢?

看来连周涛都误解他了。

唐久安甚至觉得哪天有空可以找周涛聊聊,也许调戏宫女之事另有其因。

第二天唐久安进宫,就见那坛酒被端端正正摆在东宫桌上。

唐久安有几分感动,心想这孩子真是心实,酒是拿来喝的,又不是拿来供的。

语气便较昨日温和了许多:“殿下,咱们就从开弓学起吧。”

“先不急。”姜玺掏出一只纸包,将里头的白色粉末洒进酒里,还晃了晃酒坛,以使粉末溶解。

做好这些后,他倒了两盏酒出来,递给唐久安一盏,留给自己一盏。

唐久安想提醒他学箭的时候最好不要喝酒,万一酒量不好,弓都握不稳。

但这酒里有一丝异样的气味让她皱了皱眉头。从前有北疆细作混进军营,往她的水囊里下毒,闻起来就是这种味道。

“别喝。”唐久安一把扣住姜玺的手腕,“里面有砒/霜。”

姜玺:“只有一点点儿,大部分还是珍珠粉,喝上一两口,大不了腹痛如绞口吐白沫之类,死是死不了人的。”

达官贵人喜欢以酒送服药粉,诸如人参粉珍珠粉之类十分常见,但往珍珠粉里掺砒/霜的唐久安还是头一回见。

贵人们的喜好当真是越发诡异了。

唐久安认真劝谏:“那也不要喝,腹痛如绞的话,如何练箭?”

“……”姜玺不得不花点时间循循善诱,“将军,这酒是你们家的,对吧?我喝了你们家的酒毒性发作,太医来看,发现里面有砒/霜,你觉得你们家的酒铺该当如何?”

唐久安看看他,再看看酒,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眼:“你这是要陷害我娘?”

“对了。”姜玺给她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我喝了这酒,令堂连同令堂的酒铺就算是完了——”

唐久安抬手把他手里那盏酒拍翻了。

姜玺一点儿也不恼,笑眯眯指着桌上:“那儿还有一坛。”

唐久安就要用弓去扫,侍立在旁的赵贺箭步蹿到桌前,挡住酒坛。

唐久安张弓,箭上弦,箭尖对准赵贺:“让开!”

赵贺从桌下拎出一面齐胸高的盾牌,竖在自己面前。

唐久安:“……”

会不会准备得太周全了一点?

即便明知道是诬陷,在太子的声誉和一个庶民的酒铺面前,上至皇帝下至百官,一定会选前者。

周涛就是这样被搞走的,明知调戏是假,也架不住舆论如刀。

现在轮到了唐久安。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唐久安叹息:“殿下想怎么样?”

姜玺微笑:“唐将军自动请辞,家人便能安然无恙。不单如此,令堂酿的酒还会成为东宫宴客必备,令堂的酒铺定然会声名大振,客似云来。”

唐久安慢慢低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她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咬着箭尾,把尾翎都扯下来一半。

姜玺很满意。

跟他斗?

他不想学箭术,但凡让箭术老师在东宫超过三天,就算他输。

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唐久安猛然回身,张弓,箭上弦,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用瞄准,箭矢脱手,向赵贺飞去。

赵贺惊呼一声,赶忙缩进盾牌后。

盾牌挑的是最大的攻城盾,可护住整个人。但还是听见“哗啦”一声响,赵贺的后背一阵清凉,被他妥妥保护在身后的酒坛破裂,掺了砒/霜的酒淌了一地。

赵贺呆了。

姜玺也呆了。

他比赵贺看得更清楚——那支箭竟然会拐弯!

它绕过了赵贺和盾牌,像是长了眼睛似地钻到赵贺身后,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酒坛。

唐久安收弓,欠身:“臣稍微告退一下,去跟陛下打个招呼。以免臣的母亲再遭陷害。”

姜玺和赵贺目送她的背影远去,主仆俩的表情十分统一,嘴里都能塞得下一颗鸡蛋。

良久,赵贺才回神:“殿下,她好像是要去找陛下告状?”

姜玺像是没听见,他看着唐久安远去的方向,再看看满地的酒水,喃喃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低,赵贺没听清,问了一句。

“把关若飞给我找来!”姜玺吼道,“我要看看这个疯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片刻后,正在西市陪姑娘挑首饰的关家大公子被东宫率卫飞马带进宫。

关若飞大姜玺一岁,从开蒙就是和皇子们一起在宫中受教,生得是风流潇洒,乃是京中一等一的贵公子。

办差的率卫们只知道带人,不知道因由,关若飞也没问出什么名堂,只知道姜玺又换了一个箭术教习,还是北疆来的。

因此进来瞧见姜玺沉着脸在殿中生闷气,便笑道:“这还不好办?咱们都办了多少个了?说吧,北疆哪个?凡是在我爹手下当过差的,没有一个不卖我三分薄面。”

姜玺叫他来也是冲他这个少督护的身份,不过唐久安脑子似是有点疯,姜玺不大确定:“只要是北疆来的,你都办得了?”

“哪还用说?”关若飞一摇折扇,“管他是谁,只要我一露面……”

关若飞说到这里,唐久安回来了。

皇帝不愧是明君,迅速派了太医苑的人去薛家的酒铺,验明酒水无毒,又派了周涛陪唐久安过来,说是监督教学,实际是充当旁证,以免姜玺再出混招。

唐久安只见殿中多了一人,穿着轻绡夏衣,系着玉带,还未走近,便闻见身上沾着的香粉味。

面貌虽比不上姜玺,但亦是一位出众的小白脸,并且有点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

然后就听周涛问候:“少督护。”

唐久安恍然大悟,哈哈笑道:“我说看着眼熟嘛,原来少督护也来了。”

听到这个笑声,关若飞整个人顿住,脖子僵硬如铁,转头之际,几乎要发出咔咔声响。

然后他就看到了唐久安。

唐久安朝他露出一个十分亲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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