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正站在门前的侍卫尽皆胆寒。使臣在几人保护下往后退,口中不忘喝令:“快打开门冲过去。”
眨眼间已四五轮弓箭射过,侍卫聚集于后院,本就拥挤,此刻要逃更是慌乱做一团,一个又一个倒下,剩余的人不断后退,不是逃入屋中,就是躲在山石后。使臣见状暗骂:“听信妇人之言,误我性命。”
这时通往州衙的门忽然打开,兵士蜂拥进入后院,这些人尽皆身着甲胄,一身杀气腾腾,与寻常军士大不相同,入院之后队伍呈扇形,并不散乱,一路进来,见着受伤未死的侍卫,立刻补刀。使臣回头看见了,手足冰凉,方惊醒过来,这才是桓家的精兵,他带来的这些人万万不能敌,他赶紧呼喊左右要逃。
兵士很快奔走各院,将逃散躲藏的侍卫全捉拿擒杀,各处院中都有惨叫嘶吼。
婢女急得六神无主,道:“现在还有些人手可用,长公主快些逃吧。”
司马兴男面色惨淡,目光怔怔看着院外枯黄的草叶,道:“逃去哪里”
婢女含泪道:“建康。”
司马兴男摇头,捋了捋衣襟袖口,长叹一声道,“无处可去了。”
婢女跪在她的膝前悲泣不已,兵士闯入院中时,便见司马兴男端坐正堂之中,身旁婢女仆从瑟瑟发抖。
兵士知她身份,守在门前并不入内。
桓熙在屋中等了半日,发了一通脾气,见外面的侍卫油盐不进,他实在疲累,躺着小憩片刻,很快被外面惨叫厮杀声惊醒,不知想到什么,起身就在屋中来回打转。等了片刻,守在门前的侍卫忽然被人杀死,他大惊失色,推开门就见一排身上染血的兵士。
“你们……”桓熙见母亲所派的侍卫尽皆丢了性命,吓得两腿打颤,硬撑着才没摔倒。
这时有人抬着小撵缓慢平稳地靠近,桓熙看见半卧在上面的是桓温,扑通跪在地上,喊:“父亲,此事和儿子毫无干系啊……”
小撵停住,桓温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道:“连舍身一搏都需你母亲动手,伯道,你自己想一想,桓家你可担得起”
作者有话说:
二八四章收拾
桓熙被他目光一刺, 深深垂下头去,涕泪纵横,只哀声求饶。
桓温叹了口气, 让侍卫扶他进去, 他闭起眼,不再看桓熙痛哭的模样, 搭在撵侧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
四下安静,侍卫仍在收拾首尾。
卫姌站在撵后侧,瞧不见桓温脸上神情,只见他粗粝苍老的手露在外面, 心道:世子材质平庸,倘若气度与担当有一样,也不会令人如此失望。
桓温坐着撵往前,还未到正院,寒风冷冽,吹在脸上如针刺似的,他忽然呼吸急促, 面色发白, 身体歪了一歪。
卫姌眼尖看见,忙叫人停下。
桓歆伸手在桓温手上搭了一下,触手皮肤微凉, 他皱眉,让仆从将撵就近抬入一处干净小院,又叫人去请太医。院中厮杀的时候, 听从司马兴男之命熬药的那个太医趁乱想逃, 被侍卫砍伤, 如今只剩下一个孙太医无恙, 他很快带着药童赶了过来,给桓温施针,又喂了两粒药丸下去。
桓温精神这才好转一些。
孙太医苦口婆心劝他一番静养勿耗心神。
桓温已知府中前后发生的事,忽然问了一句,“大人从建康而来,为何不愿听从吩咐改方换药”
孙太医一面收拾金针一面道:“下官只知医者用药,使了毒,失了仁,便是自绝于医道。旁的那些事,不想理,也不能理。”
桓温笑着点头,让桓歆送他出去,仍待以上宾之礼。
卫姌在旁守着,偶尔在旁端茶递水,桓温未说什么,也没让她离开。
过了片刻,桓歆从外面回来,道:“建康来使已捉住,嚷着有皇命在身不可杀他,还说一切都是母亲指使,与他无关。府里跟着作乱的都已经拿下,只是漏了外面守着的一百多人,趁乱跑了,是不是要派人去捉回来”
桓温道:“无关紧要之人,也翻不起浪,随他们去吧。”
桓歆答应下来,想到什么,看了看桓温,欲言又止。
桓温放下茗碗,道:“我旧伤未愈,刚才病痛发作,也许是天意。如今家中闹成这样,不便让外人知晓,你代我去跑一趟,问问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桓歆面露苦色,十分为难。
桓温忽然侧过脸来,对卫姌道:“你也一起去。”
卫姌顿时头皮一紧,心道这事难办,司马兴男为了世子意欲谋害大司马,眼下失败已是绝境,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她听见——卫姌正搅动脑汁想要拒绝。
没等她开口,桓温眉梢一抬道:“今日你看到听到的还少不要啰嗦,去吧。”
卫姌只好跟着桓歆一同出去。
桓歆脸拉得老长,显然心情不好,路上什么话都没说,但步子迈得并不快,似有意等着卫姌。来到正院门前,就听见里头哭声阵阵,门前守着十几个侍卫,为首之人见是桓歆,拱手做礼。
桓歆进门前,说了一句:“进去你什么都不用说,看我行事。”
卫姌知道他是好意,连忙点头。
推门进去,司马兴男穿着广袖缎衣,一身富丽打扮,一双眼幽深如潭。满地跪着哭泣的婢女媪妇,不等桓歆发话,她摆手道:“好了,都出去,我如今谁也护不住,你们自求生路去吧。”众人哭哭啼啼离去。
桓歆看着司马兴男,他自幼便畏惧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眼下知道她是穷途末路,可心中仍是警惕,想着桓温的吩咐,行了一礼,道:“母亲可还有何话说”
司马兴男竟笑了起来,“外面那些人还称他如何豪杰了得,竟不敢来瞧这最后一面,莫非是害怕担上杀妻的名声”
桓歆道:“是母亲勾结外人,要杀父亲才是。”
司马兴男指着桓歆道:“他有负我母子在前,就怪不得我心狠。你们桓家的基业如何来的,如今却要交给一个半路认回来的野种,谁能忍得下这口气。难道你就没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卫姌蹙眉,司马兴男这话里藏着挑拨之意,想是还不甘心。
桓歆神色不动,道:“母亲何苦如此,兄弟之中我没什么长才,唯好音律,只求平安度日。”
司马兴男哼了一声,也觉得无趣,脸色沉沉的不说话。
桓歆站着不动,也不开口。
过了许久,司马兴男才动了动唇,道:“今日之事全是我一手安排,与伯道无关。”
桓歆道:“父亲刚才已去看过兄长,如今正在屋中歇着。”
提到桓熙,司马兴男神色微动,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再吩咐的,她满脸疲惫,身子也不如刚才挺直,道:“去告诉他,当初他借我之势才能有今日……如今,就算两不相欠了……”
说完这句,她一摆手,让他们出去。
桓歆与卫姌皆行了一礼,从正院离开。到了桓温面前,桓歆一字不差转述。
桓温听见“两不相欠”时,神色微动,怔忪不语。等了片刻,侍卫急匆匆跑来,禀报司马兴男刚才锁了屋子,吃下太医所熬的虎狼药,被婢女发觉时已断了气。
桓温命人厚葬,对外只说急病亡故。
桓府上下将厮杀过后的尸体收拾,各处安顿完毕,已是入夜时分。桓温服了药,强撑到此时,面色憔悴,精神不济,他对卫姌道:“今日辛苦你了,就在府里先歇着,住敬道那个院子。”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