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节
敲门声响起,黄援朝右手掐着紫砂壶,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你这是去辉煌挥霍无度了,还是去跑马拉松啦,咋看起来这么精神疲惫?”黄援朝慢悠悠的坐在了方轶对面的椅子上。
“刚办完一个刑事案子,这案子办的脑子累,精神上更累。我就发现凡是牵扯到感情的刑事案子,不管是涉及亲情,还是涉及爱情,都特么累人!”方轶抬起头说道。
“咱们办的案子都跟人有关,只要是跟人有关的事就没有不累的。
你看马义,他做的案子全都是涉及感情的,一年到头看着不少赚钱,天天给女当事人做心理疏导,乐呵呵的,美在其中,其实他那叫苦中作乐。
他也烦恼过,跟他一批的实习律师,基本上拿到律师证后都没有再做婚姻家庭类案件,这种案子太特么折磨人,精神上的折磨,毁三观啊!
除非你能真的把工作和个人情感分开,可当你真这么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并不是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了,而是人变得铁石心肠了,少了人情味。
有几个律师能像苹果电脑似的,一下安装两套系统,android和ios可以随时切换,如果做不到硬性切换调整,那么律师多少都会受到工作的影响,会积累负面情绪,就需要自我调解。
前些年马义整天一本正经的办案子,负能量接触的多了,天天发牢骚,可发了几年牢骚后,他发现除了让同事觉得他比较傻逼,自己越来越暴躁外,没个卵用,什么都改变不了。
后来他去看心理医生,结果被人喷了一顿后,他突然发现心理医生跟路边算卦的差不多,每次都拿一堆大道理和一堆外国某某权威的话来给他解释。听起来都挺对,可实际上没有什么用。
后来他跟老板聊了几次,也不知道老板跟他说了什么,后来就成了这副屌样,整天看着不务正业,以给女当事人做思想工作为乐,每每聊起业务一副极不正经的样子。可整个人的状态却调整的很好。”黄援朝说完,嘴对嘴掐着紫砂壶喝了一口茶水。
“马义是怎么调整过来的?我看他现在也不发牢骚啊,还挺幸福的。”方轶疑惑的看向对面的黄援朝。
“这事我还真问过他,按照他的说法,这叫能量要守恒,有负面情绪,就要有正面情绪,案子可以带给你负面情绪,换个思维方式说不定也会给你带来幸福感。”黄援朝意味深长的说道。
方轶琢磨了半天,眨眨眼问道:“啥意思?”
“嗯,基本上……我也没太搞明白。大概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吧!”黄援朝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老黄,我发现了个事。”方轶认真道。
“啥事?”黄援朝问道。
“你是不是洗牙了,咋这么白啊!晃眼!”方轶说着,煞有介事的用手挡住了眼。
“真的?上午我徒弟孝敬我一张免费洗牙卡,我刚去洗的,干净不?”说着,黄援朝抻着脖子,冲方轶呲着大白牙,笑了起来,看着有点瘆人。
“老黄,你也真是的,啥便宜都占,一张免费洗牙卡你也用……还有不,给我一张。”方轶咧嘴笑道。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周颖抱着一摞案卷走了进来,正看到黄援朝冲着方轶呲牙,方轶咧嘴呵呵笑。
“妈呀!我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内容?”说着,她半转身子,特意用左手捂住双眼,偷偷透过指缝好奇的向二人看去。
“小周过来,别遐想连篇。手指头缝漏那么大,大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掩耳盗铃啊!”老黄故作严肃的看向门口的周颖。
“大师父,二师父,你们这是搞什么呢?”周颖嘿嘿笑着凑了过来。
“没啥,灶上没菜了,我准备去菜市场弄点。”黄援朝呵呵一笑道。
“灶上没菜了?”周颖一脸懵逼的看向二人,这屋里哪有灶台啊?
“啊!你不是叫大师傅,二师傅吗?我们两个不是灶上是师傅吗?”黄援朝煞有介事的回复道。
“行啦!你们这师徒俩,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不过小周啊,你这大师傅,二师傅的可别叫了,再让人错听成大师兄,二师兄,回头再配个白龙马和沙和尚,都够一桌麻将了。”方轶故作一本正经的训斥道。
“好,我知道错了,马上就改。您二位这是?”周颖站在二人面前抱着案卷,表现的很乖巧,低着头强忍着笑,脸都憋红了,比憋尿还难受。
“没事,你师父刚洗的牙,这不是跟我臭显摆呢吧。有事?”方轶看向周颖问道。
“啊!有个刑事案子,我想向您讨教下。”周颖好不容易将笑憋了回去,冲着方轶道。
“你们讨论案子,我先回避下。”黄援朝拿起紫砂壶,起身向外就走。
“我们讨论案子,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坐那听听呗,说不定灵光一闪给我们好的建议呢。”方轶挽留黄援朝说道。
“别,你们讨论的都是鲜血呼啦的刑事案子,我怕半夜做噩梦。你们聊,我先撤了。”黄援朝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希望破灭的后果
方轶转头,只见周颖正捂着嘴咯咯咯笑的前仰后合的。
“哎呀妈呀,总算是释放出来了,差点被憋死。”片刻后,周颖收回笑容,一脸轻松的吐了吐舌头,说道。
“好了,笑也笑够了,来,我看看是什么案子。”方轶伸手拿过案卷。
“还真让我师父说对了,是个血了呼啦的案子。”周颖递过案卷,说道。
“什么罪名?”方轶接案卷在手,抬头看向周颖。
“抢劫罪,被告人被打成了重伤,法律援助的案子,法院指派的。”周颖回复道。
“无期,还是死刑?”方轶愣了一下,问道。
人民法院通知法律援助机构指派律师为被告人提供辩护的,只有三种情况:一、被告人是盲、聋、哑人;二、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三、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死刑的人。
所以当方轶听说是法院指派的法援案件时,第一反应是“无期”或者“死刑”案件,因为这类案子居多。
“死刑!一审是我们法援组王德友律师做的,判下来后,检察院抗诉了。王律师手里案子太多,实在没时间,就把这案子的二审交给我了。
我昨天去看守所会见的被告人,您帮我看看,这案子是否有机会。您看着,我给您介绍下案情……”周颖说着将案件的基本情况说了一遍。
被告人杨荣伟二十八岁,家在百年贫困县下面的一个偏远山村,因为村子位置比较偏,家里又没钱,所以杨荣伟相亲多次都没成功,后来说媒的连哄带骗,给他说了个二婚的女人。
但是女方父母要十万元彩礼钱,杨荣伟一听就傻了,媒婆一见连忙劝他,二婚的要十万不贵,要是大姑娘少说也得要十八万八千八百元,这还不算房和车。
媒婆见他有些心动,告诉他现在城里人都不讲这个,别说二婚了,七婚八婚的,没结婚就生孩子都有,不过一张纸的事,时代不一样了,不用太顾虑这些,而且这次介绍的女人虽然是二婚但是没生养过孩子,人样子长得也好,要不是因为她老公出事了,肯定轮不到他。
后来杨荣伟被说动了,跟家里人一商量,东批西凑的给了彩礼钱,简单办了个几桌酒席后,便领证住到了一起。
眼看着小日子过起来了,家里该了一屁股饥荒要还,杨荣伟父亲老杨头直挠头,于是便起早贪黑的往山上跑,挖药材,摘酸枣,总之什么能赚钱他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