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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宫下十九对饮

 

修长有力的手指微不可见地用力,杯中澄澈的酒液泛起一圈圈涟漪,模糊了他的面容,对于韩非的结论,卫庄没有给出肯定或是否定的答案。

他选择了沉默,重新变回那副冷漠高傲的样子,就好像刚才爆发出来的情绪都不曾存在过,只是一场错觉。

韩非并不恼,嘴角反而挂上了一贯的不羁笑容,要说他这个人,为数不多的优点恐怕就是脸皮厚和心态好了,“酒不醉人心自醉,卫庄兄,你如今也算是体会到其中的美妙之处了吧?”

“要我说呢,人就不能太憋着,不能太清醒,偶尔醉一醉不是什么坏事。”韩非拍了拍卫庄的肩膀,这几个月以来,他是愈发冷漠了,一个人神出鬼没。若不是见面看还有呼吸,还会给几个眼神,韩非都要以为眼前的卫庄不是活人了。

重建紫兰轩一事很是顺利,姬无夜死了,明珠夫人死了,白亦非自立门户,夜幕从此分崩离析,在地下势力方面,流沙已经做到了数一数二,不再像以前那样举步维艰。

但韩非在朝堂上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太多,他的好四哥是一点也不收敛了,张开地重新回到中立,不再与他合作,虽然不知道白亦非为何无心朝政,但势力仍然不容忽视。

总之,就像忘机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只要他韩非没有成王之心,当不上韩王,就永远不可能在韩国实现变法,实现他的抱负。韩国从里到外都烂透了,即便有人支持他的政见,也只是当作互相攻讦的工具。

卫庄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这种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韩非,你已经很久不喝酒了。”韩非有什么资格来他面前大言不惭,他自己没事就在窝在房间里发呆,什么酒楼都不去,全新郑的人都知道最喜玩乐的九公子转了性子。

韩非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发,一双桃花眼半阖,试图遮盖其中的某些情绪,他低声感叹道,“卫庄兄的观察力还是这么敏锐,说话也还是这么一针见血,都不给人留点面子的。”

房间里重归寂静,或许两个人都知道,这样互相拆台下去,挖对方伤口的结果就是没完没了,谁也讨不到好,又或者是谁也不想面对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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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姬无夜死后,韩国的朝堂上少了一座大山,家里的气氛也就不那么沉重了,只是祖父有心将张家越过父亲传到他手上,虽然张良还没有出仕,却也不得不接手越来越多的家族事务,连带着减少了去紫兰轩的日子。

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跟他们见面了,张良一想,不如去拜访一下韩非。传闻这几日是秦王举行冠礼的日子,那位王上可不是一般人,七国的未来…往后愈发变幻莫测了,韩国与秦国毗邻,又该何去何从,做什么打算,他想听听韩非的想法。

“紫女姑娘,韩兄在吗?我去了司寇府,下人说他一早就来紫兰轩了。”张良礼貌地问道。

紫女侍弄着手上的花草,妖娆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揶揄,“他和卫庄在楼上喝酒呢,还真是凑巧,你也来了。”紫兰轩装潢典雅华丽,与被烧毁前的模样无二,但她知道终究是不一样的,就像摔碎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变得完好如初。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让你们三个人齐聚一堂,不过啊,机会难得,子房你就好好开导他们一下。”紫女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颇有些怨气,“成天黑着一张脸,我的紫兰轩是供人游玩赏乐的地方,客人都要被他们吓走了。”

虽然除掉了最直接的对手,流沙内部的气氛却不复轻松,紫女作为流沙唯一的女主事人,努力在中间调和,最后只决定破罐子破摔,不再管这些事,只要不影响流沙的正常运转就行了。

“不过情这种东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这样也不是不能理解,幸好子房你还不懂,依旧这么理智、冷静,不然我都没地方诉苦。”紫女指了指一旁的食盒,“醒酒汤,顺手拿上去吧,谁知道他们两个喝成什么样了,我可懒得管,顺便替我转告一句:两个大男人这么口是心非,犹犹豫豫,像什么样!明明就放不下,骗得了自己的心么!”

听见紫女絮絮叨叨的话语,张良明明作出了一贯洗耳恭听的模样,思绪却不知已经飘到哪里去了。他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迎合着紫女,不住地点头,一个满脑子都在想,原来谁也没看出来,他亦是入局之人。

礼貌地同紫女告辞,张良提着食盒,缓缓拾阶而上,即便紫女不明说,他也猜到了卫庄和韩非在为谁而苦恼,她的名字是一个禁词,她成了一个不能在流沙里提起的人。

其实平日里他们都掩饰的很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她从来没在流沙里出现过。所以,今天是为了什么呢?是她发生了什么?还是今天是什么与她有关的特别日子?

可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一无所知,明明被所有人称赞为博古通今的他,对她的事却一无所知。张良对她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仅有的相处,比不上韩非跟她之间的默契,更比不上卫庄同她一起长大的亲密。

所以,不被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心思,也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张良质问自己,那为什么…他会觉得不甘心呢?是因为结局太过突兀,太过戛然而止吧,当他还在纠结于,是否要表露心迹时,就已经无从向她诉说了。

但在推开门之前,张良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将一切多余的情绪都不着痕迹的抹掉。流沙的氛围已经足够沉闷了,他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没有任何好处,也没有任何意义。因而哪怕张良心里还期待着能从卫庄和韩非口中得知她的事情,也什么都不会做,他的理智永远大于情感。

“紫女姑娘让我带醒酒汤上来,顺便请我带一句话——希望二位不要过于口是心非,早下决断。”张良说罢,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走近时才发现地上摆满了酒壶,再一看,韩非和卫庄明显醉意浓厚。

韩非揉了揉额头,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说话呼吸中满是酒气,“唔,是子房啊,来,来喝一杯!不对…你不用喝,你又没什么……”

卫庄瞥见张良的身影,立刻用内力化去了一部分酒劲,因而维持住了一贯的形象,没有任何失态的举动。他无比自然地拿起一旁的盒子,对张良微微颔首致意,淡淡道,“多谢,我先走了,你们自便。”

张良点点头,非常体贴地什么都没问,他不意外卫庄的冷淡,事实上,他能回应这已经算很好了。自从那天之后,除了商量流沙的正事,其他时间卫庄几乎不跟任何人有多余的交流,只有韩非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要在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对着比谁喝得多呢?偏偏卫庄还能答应你,该说不愧是挚友么,逆鳞摇头叹气,虚影握住韩非的手,替他化解掉一部分酒力,他可不想“自己”在子房面前太丢人。

韩非在心里暗自对逆鳞道了声谢,放下酒杯后朗声道,“子房,让你见笑了。”

这副做派明显是已经醒了,张良摇摇头,嘴角缀着浅笑,“看来这汤是用不上了,倒辜负了紫女姑娘一片好意。”

“这醒酒汤想让我们醒的不是酒,是心。”韩非轻笑一声,将食盒中的空杯子放在张良面前晃了晃,“她的原话恐怕没那么好听吧?”

“什么都瞒不过韩兄。”张良脸上浮现出笑意,原封不动的又复述了一遍紫女的话。

“可别说这种话,我从头到尾都被她瞒在鼓里呢。”韩非摆摆手,随口提到,语气很平常,让人听不出来他的心情好坏。

张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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