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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这个女子如此契合他的心意,让他一见到就觉得她该为自己私有?。从平宗让她弹奏那首《朝天子》,再到谋反那夜听她抚琴,三年的时间倥偬而过,萧沁瓷在?他心底扎了根,是日夜修道念经静心也除不去的心魔。

可他扪心自问,他想得到萧沁瓷的心情,究竟是想得到一个心爱的女子还是一个喜欢的物件?皇帝从前的欲望是权势,得到权势之后又将其变成了得到萧沁瓷。他不肯将萧沁瓷和无上权势比肩而论,也不肯承认自己是一个如此肤浅的男人,也会因女子的美?貌生出世俗的欲望。

皇帝从前觉得或许是因自己坐到至尊高位之后这世间已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所以才?对萧沁瓷生出了如此强烈的迷恋。他喜爱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必须要?克制自己不能?得到她的错觉。

他用萧沁瓷来?磨练自己的道心,最?后在?一个绮梦中不得不挫败地承认自己输了,他到底不能?超凡脱俗。

他想要?萧沁瓷,就是想要?她,同他用来?自欺欺人的那些权势、道心没有?半点关系。

可皇帝要?怎么告诉萧沁瓷,说出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爱欲与挣扎,说出他对萧沁瓷是有?怎样可怖的渴望。

而如今这个他喜欢的姑娘一字一句地诘问他,到底是将她当作人还是物件,皇帝不能?回答。

因为无论他如何?看,只有?一点是能?肯定的,他将萧沁瓷视为私有?。

而萧沁瓷绝不会认同。

“陛下?,到了。”

抬舆适时停下?,梁安不知辇中二人的争执,却如一场及时雨恰到好处地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萧沁瓷似乎也并不是真的要?皇帝的回答,她眨了两下?眼,将眼底水色敛去,又平静地要?先于皇帝下?去,皇帝伸手拦了她,仍是自己先下?去了再扶她下?来?。萧沁瓷这次不曾推拒,只侧了侧身虚虚一搭便轻巧地在?地上立住了。

萧沁瓷只隔着远远地看过紫极观的宫檐,此刻瑞雪盖了满宫,琼林玉殿华美?壮丽,萧沁瓷也只目不斜视,不作惊叹四?望之举。

“梁安,你让人去尚药局请当值的奉御过来?。”夜色中萧沁瓷脸色白得几欲透明,皇帝皱了皱眉,思及萧沁瓷身份特殊,本?想说请个医女过来?,又想起他御极后不设六宫,尚药局的医女一早都被放出宫了

梁安紧张地问:“陛下?,可是龙体?有?什么不适?”

皇帝年富力强,又注意养生,平时连头疼脑热都少,乍闻他要?请奉御过来?,梁安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皇帝瞥他一眼:“今夜淋了雪,便是现在?没有?不适,明天也总会有?不舒服,让你去你就去。”

梁安顿了一下?,明白天子的意思,传来?身后的小黄门细声叮嘱:“你去瞧瞧今夜尚药局是哪两位大人当值,让他们一起来?,最?好是能?有?位精通妇科的大人同行。”

那头小黄门应了是,机灵跑走,这边皇帝又吩咐:“先让人将寒露殿收拾出来?让萧娘子住下?。”

“是。”梁安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寒露殿在?皇帝修行的静室后,远着丹房和值房,不远也不近,是个僻静之所,殿门上了锁,如今一时半会儿?要?收拾出来?也得赶紧,梁安摸不透要?先把这位萧娘子安置在?何?处,便见皇帝领着人去了他起居的静室。

静室仍是皇帝离去前的模样,殿中红梅含香,远着槅门也能?飘过来?。纱幔一重重落下?去,平素清平仙渺的静室深殿因了重纱里端坐的美?人反而生出无尽迤逦。

萧沁瓷坐在?矮榻上,她自下?辇之后便安静顺从,对皇帝的一切安排不置一词,不似欣然接受,但也不像方才?那般直言抗拒。

皇帝看着她清冷面容,竟一时摸不清她是如何?想的。

紫极观不设女官,萧沁瓷还是头一个进到皇帝静室中的女子,观中自然也没有?可供萧沁瓷换洗的衣物。

梁安是个有?眼力见的,并不近前来?打扰,去催了宫人上驱寒的姜茶,又立在?重幔外等候吩咐。

静室里渐渐暖和起来?,皇帝拿了手炉给她捂着,但也暖不透萧沁瓷如浸冰雪的双足,她将双脚藏在?裙摆之中,不肯有?半分示弱。

但皇帝亦是从雪中跋涉而至,觉出她的异样,只往她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足上一望,便知是何?事,低声吩咐梁安去置办一身女子衣物来?,又让萧沁瓷脱了鞋袜用狐毛毡毯裹了。

梁安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寻思着里头两位主子暧昧的情境,便也没有?指旁人进来?伺候,叫了个小内侍守在?殿外,在?寻摸女子衣物上犯了难。又想起方才?从清虚观走时让兰心姑姑和禄喜为萧沁瓷收拾东西,索性等着他们来?了之后将萧沁瓷的衣物送过来?,左右里头有?皇帝操心,他便是慢了一时也是为主子着想。

萧沁瓷不肯在?皇帝面前袒露肌肤,硬声拒绝。

皇帝能?强硬地去握她的手,却不好强迫她在?自己面前袒露双足,便从容起身,将那块狐毛毡毯放在?她手边,轻声道:“朕不看你。”

他去了帷幔外。

天子乘兴出游,在?雪中跋涉的时间比萧沁瓷更久,此刻也自去换了常服鞋袜,再回来?时也是现在?帷幔外立了片刻:“萧娘子,朕进来?了?”

萧沁瓷低低应了一声。

她已解了披风,脱了鞋袜,人倚在?榻上,膝上盖着毡毯,双足缩于其下?,不露出分毫。方才?她一头乌发只用玉扣虚虚系住,已有?些散乱,许是她趁着这段时间又重新梳理了一遍,那叫皇帝心生意动的鬓发却仍散落在?她脸侧,多了些脆弱易碎之感?。

皇帝手中另拿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暖炉递给她,知晓毛毡毯虽保暖,一时却也不能?让她冰冷的手脚热起来?,让她把暖炉塞进毯中。

经了这一番折腾,萧沁瓷身上终于回暖,面上也有?了几分血色,她容色本?就瑰丽,又是灯下?观美?人,被殿中青铜捧灯童子一照,别出风流秾艳。

心爱

“好些了吗?”天子缓声问。

皇帝久居上位, 声音若冷石击流,即便是温言软语也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压迫。

萧沁瓷明?眸敛于长睫之下,并不看他, 低低应了一声:“多谢陛下。”

皇帝坐在她一臂之外,殿中这样安静, 风吹动纱幔,雪落于窗沿,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仿佛能听见萧沁瓷清浅的呼吸声。

“你,你方才?问,朕如?何看你,”皇帝顿了一下,终于说出口, “朕视你为心爱的女子。”

他重新接上在御辇中萧沁瓷诘问他的问题, 面上神情仍是淡淡的,仿佛说出口的不是什?么?剖白心迹的情话, 只是在同萧沁瓷闲话家常。

萧沁瓷眼睫颤了一颤,慢慢抬头看他。

鸦灰道袍描出皇帝雍容身姿,衣袍上绣着繁复的道家经文, 一字一句让人望之静心。他坐在萧沁瓷身侧, 是沉静的模样, 他是那样俊美的郎君, 有天家的威严和修道的从容, 萧沁瓷没有错过他略微不自在的一瞬,不过瞬息他便又直直地看着萧沁瓷。

天子威势隆重, 眼底墨色浓欲令她心惊。

不是势在必得?,也不是放低身段, 而是大权在握的笃定告知。一如?他贵为天子,出口即是圣谕,这句话也是如?此。

皇帝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不曾同任何姑娘花前月下。惠安太子被废时他亲眼目睹了父亲的丑态,自此恶了男欢女爱,潜心修道。他并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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