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物,医生对此见怪不怪,左右耐下心来做一些外科的小手术,再例行公事叮嘱一番来人,以后切不可如此行事之类的。但在看到少女内里七零八落的血口时,还是忍不住骂娘。
这已经脱离最基本寻求性刺激的范畴了,就是以凌虐或惩罚为目的的欺辱。就算医术再高明,这种伤口几天就能长好,恢复如新,可依旧没办法抹去这件事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它们一定会在少女的人生上留下一道渗血的口子。
她盯着将视线隔开的帘子,听见另一边掉落在托盘上叮当作响的她也记不起来是什么的东西的声音,又听见医生护士若有若无的建议,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刚才送她来的人是不是欺负她的,这种事情一定不能忍,有一就有二,绝对不能惯着这种不把女性看在眼里的人。
“不是他。”她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只能回答这一句,其他都得保持缄默,“护士姐姐,做这种事的人不会站在门外。”只有真的在乎她的人才会来。
清理没用多久,大抵等外面天亮后,就结束了。她起身,看着地上男人刚才给她拿来的冬天的棉质软底拖鞋,忍不住笑了笑,去一旁的架子上拿刚才脱下来的衣服,也不在意身上穿的衣服左一件右一件不成套,颜色搭配不好看,轻慢地往外间走去。医生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单子和他一样一样对花销,再补充了几句需要开一些预防后期伤口感染发炎的药,最后神色严肃指责了好几句他作为男朋友实在失职。
他认真地听着,挨骂也不反驳,那么高大的人,在这一刻看起来无力又内疚。他或许知道,为什么温阮不提前告知他的理由,因为这事提前说了也没用。他。他们,改变不了结局。
医生见他态度诚恳,也算放过他,最后道了句,“人没什么大事,领回去吧”,就走远了。
男人拿着单子偏过头,才看见的温阮,稍稍收敛了那些看起来没什么希望的神情,温和地询问,“好点了吗?”这可真是十分少见的口吻了,听起来虚假又空洞。
“取出来就好了,又不是豌豆公主。”她仰头看着他,语调轻快,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领着他往收费台走。
是周日,来看病的人很多,才六七点挂号处就站满了人。与那些人脸上的焦急与迫切相比,与她相比,沉时忽然觉得,也许真正生病的那个人,是自己。他开始厌恶自己。一如既往。
女孩不可能没意识到他的这种变化,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这个世界上对对方最了解的人,很多时候,她只要看一眼,就能通过男人面部的微表情感知他现在的心情。现下在人群里,她也不好说些没什么用的安慰的话,认真想想,握紧他的手掌就够了,再不然,十指交握。
但他们肯定需要一个完全安静的环境,需要一个只有对方的空间,处理妥所有事情后,可以交心的可能。再次到家,在她准备上床休息之前的这片刻,是绝佳的选择。沉时让她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走动,然后钻进厨房烧了水,又去卫生给她拿了洗漱的东西来。
温阮就拿着那条被拧地干干的还冒着热气的毛巾,缓慢地擦拭身上的不快,同时温柔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帮自己洗脚丫子的男人。这回她倒是没那么积极,抢在前面说话,反倒是耐心地等他先说。他肯定有话要对自己说。
没让她久等,沉时安静了不过两三分钟便蓦然开口,“对不起,是我没用。”这应该是很严苛的罪责,能将他击垮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名。因为如今已经发生的这一切,他在见到女孩的第一面就知道了,他知道她的未来和自己是一样的、绝望的、无路可走的,可他还是自私的将她扯了进来。
“哪里没用了?”她不认同男人的这个观点,偏过头去看他的桌案。这段时间自己不在家,他肯定又是没日没夜的肝,因为家里的诸多生活痕迹几乎和上次离开的时候一样。但还好,他还记得点几份外卖糊弄自己。“世上哪有事事都能做好的人。偶尔喘得上气的时候,学会放过自己,你已经很努力了。”她看着男人眼里的红血丝,笑着回答。
他难过的说不上话,估计准备说些否定自己存在价值的语句,譬如,那些大家都说烂了的论点:“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遇见这些龌龊的事情。”或者类似的话语。
但实际上。“沉时,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她很确定,甚至没办法把其中任何一个环节交到另一个人的手里。
“怎么会。”他垂着头,在嘴边找了许久才拿出这几个字回应她,说得很勉强。
“我不骗你。”她感觉水有些凉了,便动了动脚,示意他可以擦干,然后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更好的话能拿来安慰他了,于是笑着继续说,“沉时。”
“我们一起逃吧。”
男人原本准备了很多话来说服她,原本。他没想过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她点头愿意离开,一时间又悲又喜,一刻也不敢迟疑,抬起头用力地点了点。
“那就笑一个,别记着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温阮看见他眼里重新振作起来的星光,伸手轻抚上去。这距离太远了。她伸脚踢了踢那盆水,叫他搬开,然后扯着要他靠近些。
他照做,痛苦而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