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花燃牙根发痒,岑南双总是这样,性子恶劣,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把人弄哭,乐此不疲,偏偏还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指甲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捏着红线,岑南双笑意不减,“怎么越混越回去了,传出身死的消息就罢了,现在用的还是这样一根低劣的红绳,亏我教了你那么久,真丢我的脸。”
花燃:“要你管!”
红线在手中分裂,细得难以察觉,飘落在半空消失不见,忽而又将花燃双脚束缚住,花燃挣开,手中匕首刺向岑南双。
岑南双不动,任由刀尖刺向眉心。
在离细腻肌肤还有不到一寸的距离时,刀尖止住,花燃火气更盛,“怎么又不躲了?”
岑南双抬眼,食指轻轻推开匕首,笑眯眯道:“当初你也算是完成任务,应当没有被罚,怎么见到我就是一副这样怒气冲冲的样子?就这么生气我假死的事情?”
她幽幽叹口气,伸手捂在胸口上,“看到我活着,你竟然是如此态度,真叫人伤神。”
花燃冷笑:“你的演技倒是越发拙劣。”
“那也没有比你以前更拙劣,谁在训练时装疼喊累说要休息?那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还会掉眼泪……”岑南双反唇相讥。
“闭嘴!”花燃恼怒,“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岑南双好整以暇,“又不杀我,又不叙旧,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花燃哽住,心中压着一团火,想质问岑南双当初假死时为什么选的见证人是她,却说不出口,岑南双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好像她的问题一旦问出来就落了下乘。
岑南双的死让她后悔了许久,她认定是自己修为太差,没有帮上岑南双的忙,甚至还需要对方拼死保护她。
所以她拼命地修炼,不像岑南双还在时那样偶尔还偷懒,她逼自己努力,因为此后没有人会在深夜指点她。
在这个世上,从家人到苏夏再到岑南双,她得到的温暖依次减少,到最后连这一点稀薄的温度都无法留下。
她恨自己为什么在修炼时不够努力,倘若她再强一点,岑南双是不是就不会被拉下悬崖?
她到山崖底下找过,只找到一堆破碎的衣衫,周边有猛兽的痕迹和大片干涸的血液,她最终竟是连岑南双的尸骨都无法收殓。
带血的白衣被她带回去,立了个衣冠冢。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岑南双为脱离千杀楼所设下的假死局。
花燃目光落在床上昏死过去的少宗主身上,讽刺道:“我是想来问问少宗主,是否知道他枕边人的真实身份。”
岑南双摸摸少宗主的头发,神色温和,“他不需要知道。”
花燃质问:“你是因为他才想离开千杀楼?”
“不只是因为他,在楼里待了太久,我开始想要自由,只是他当时碰巧出现,加速了这个过程。”岑南双笑笑。
“你这话怎么好像是在质问出轨的丈夫?”
花燃:“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知道只要你说,我一定会配合,不会告诉千杀楼。”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楼主一直盯着你,我不能冒险告诉你,如果你因我而动摇楼主一定会发现,更何况我们之间无亲无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岑南双语气中带了些许薄凉。
花燃沉默。
“很伤心吗?”岑南双看着花燃:“你到现在依旧不是一个合格的刺客,千杀楼第一课说的什么还记得吗?”
花燃低眸,她记得,清清楚楚地记得,刺客不可动情,任何情感都是软肋……
岑南双:“你的问题问完了,现在轮到我,一年前的死亡传闻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又和净光寺的和尚混在一起?”
花燃:“既然选择脱离千杀楼,你已经不是我的上级,我的事也不用你来管。”
她离开这间装扮得喜气洋洋的屋子,踩着月色回到院落。
院子门口,湛尘提着一盏灯在等候,她的脚步慢下,“都这么晚了,下次不用等我。”
“知道有人等着,你才会早点回来。”湛尘臂弯上搭着一件厚重大氅,他拿下披到花燃身上,将她整个人裹起。
两人并排向里走去,到达一片较为空旷的地方,一个身影在月下练剑,安静得只有长剑破空声。
他们避开练剑的孤月影,绕路沿着小径向前,房间在最深处,还需经过好几个屋子。
院子里有一间房亮着,时不时的传来几句自言自语,是昼夜作息颠倒痴迷医术的柳白。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回各自宗门所在的地方,全跑来湛尘这里窝着,还美名其曰是为安静。
在他们到来之前,院子是挺安静的。
灯笼将人的影子照映在地上,两道影子重叠,原想将此事就此略过不提的花燃忽然起了一点倾诉的欲望。
花燃:“我去见无面,她没死,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又好像有点不同……”
不知这点不同是岑南双真实发生的改变,还是只是与她记忆中的样子不一致,或许她先前脑子里的岑南双只是她想象出来的,经过时间的美化,所以她才一时无法接受真实的岑南双。
湛尘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原本不想说太多,却又不自觉说了一路,直到抵达房间才恍然惊觉。
花燃:“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
“不多,想说多久都可以。”湛尘推开房门,房中有一个小火炉正在温着什么,姜的味道扑面而来。
湛尘倒出姜汤,又参进去一些红糖,才将碗递给花燃,“润润喉暖暖身子,说到天亮都没关系。”
花燃接过姜汤抿一口,甜度和辣度刚刚好,不会太腻,也不会辛辣得无法入口。
暖意自胃部蔓延至四肢百骸,手脚都暖和起来,一身寒意消散。
“其实也就这么回事,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我只是有点生气,那么多人她非要选我做这个筏子。”花燃依旧愤愤不平,深吸一口气。
“算了,此后我们就是陌路人,我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就当偿还她半夜不睡觉对我的教导。”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也不需要湛尘出声安慰,这五年来她快速成长,学会摒弃多余的情绪,逐渐成为岑南双口中合格的刺客。
花燃伸了个懒腰,“都这么晚了,睡觉睡觉。”
“我不会离开你、欺骗你,不要难过。”湛尘抱住她的腰,将她搂入怀中。
花燃鼻子一酸,她已经尽力克制,让自己看上去不要太矫情,但是人的心从来不受控制。
“岑南双这个大骗子!”
等她回到千杀楼就把无面这个代号换掉,既然无面已经死了两次,那便永久的消失吧。
第二天,花燃和湛尘以及长长一串尾巴出门时,十分不巧地碰上岑南双和少宗主席子烨,花燃和岑南双四目相对,又各自移开。
席子烨五官清俊,一身书卷气,笑起来时脸颊还会出现一对浅浅的酒窝。
他热情道:“几位也是要出宗门去吗?南双第一次来到飞云宗,宗门里现在人多,我正打算带着她出去走走,不如一起吧。”
花燃:“不了。”
岑南双:“一起吧。”
两人异口同声,目光再一次对上。
岑南双笑意盈盈,“我看阿燃道友感觉格外亲切,就忍不住想亲近些,可惜我又是一个散修,无门无派的,阿燃道友不会看不上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