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为了浩劫下的万千凡人,江辞月也去问过紫炀帝君:“以建木之力,开辟空间本是易事,难道就不能暂且先将灾民安置其中?”
紫炀帝君说:“兹事体大,我也不能做主。”
江辞月还待再劝。
紫炀帝君就摇摇头:“你就别让我为难了,唉……建木确实能庇护不少凡人,但人多口杂,那魔尊手下妖狐又擅蛊惑人心,一旦将天柱位置泄露给了妖魔,引来无赦魔尊强攻,我们留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就是自缚手脚,如何全力应战?眼下天柱只余其二,我们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为了几个凡人而葬送大好局面啊。”
江辞月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道:“我不会为难于你。救灾之事,我自己尽力而为就是。”
他离开之时,紫炀帝君问:“日月已堕,你即便救人,又能救得了几个?杯水车薪,何苦来哉。”
江辞月答道:“无愧于心罢了。”
为了救人,江辞月不得不再次祭出山海绘卷,将全部法力灌注其中。
经历诸多事件,如今山海绘卷灵气磅礴,已经超乎凡人的控制能力——或者说,也已经超乎多数人的想象范畴。
此时绘卷之中,山川具备,甚至已经居住了许多人。
正如当年桃源绘卷的诞生一般,江辞月在不知不觉间竟也救下了成千上万人。
这些人当中既有托庇于他的灾民,也有无处可去的魂灵,甚至也包括几个成了纸片人的穿越者们。由于外界情况越来越糟糕,对他们而言,这里便是最后的桃源,江辞月便是最后的希望。
如今听说最后的天柱危在旦夕,天下大势岌岌可危,穿越者之一的白济忍不住劝江辞月道:“剑宗大人!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线生机了!都怪我们没能阻止段折锋黑化入魔……”
“与其说是阻止,不如说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身后一个穿越女小声说道,“甚至连我们都变成了魔尊计划当中的一环,真的是不能小看原住民的智慧。”
白济恳切地望向江辞月道:“我知道您于心不忍,而且从不杀生,但是现在为了千千万万的人能活下去,您必须要杀死这个魔头了……全世界只有你能做到了!”
在他的目光中,江辞月却平静道:“还未到时候。”
白济有点茫然,问:“什么的时候?”
“还有一次机会。”江辞月轻声说着,目光看向了远处飘摇着落花的杏花林,“我没有放弃。”
一片金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肩头,江辞月看了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温柔了起来。
他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放弃。”
断离恨(3)
大日陨落之后,世间昏暗无光。
先是东海潮汐暴涨,泽国水淹万里,接着是田野荒芜,植被凋亡,再然后寒气陡临,一夜之间天下负雪,世间黎民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
江辞月不忍见生灵涂炭,于是携门下弟子四处奔赴救灾。
由于世间大乱,到处都是一片末日景象,即便是修道有成者也已经无暇他顾,更别说互通有无。
昏天黑地间,各地音讯断绝,许久没有别的消息传来。
数日过后,江辞月从忙碌中收到一封传书,是来自仙门的建木秘境之中。
将信笺拆开一睹,却见其中纸张好似迫不及待一样,直接自行蹦了出来,落地见风就长,直到化为了一个人形——
正是当年来自于桃源绘卷的纸人。
只见这纸人一见江辞月,深深揖了一礼,立刻就说道:“仙长,大事不好,建木秘境被妖魔大军围攻了,怕是危在旦夕!小人是来求援的,请灵犀门快点派人去吧!晚了只怕那魔头要将建木天柱也摧毁了!”
他急急地说完,又是一拜到底。
江辞月将纸人扶起后,说道:“你是独自来的?如何逃离妖魔大军围攻?”
纸人解释道:“小人身形特殊,敛息之后从地底钻出来,路上遇到妖魔就假装是个小妖怪,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这里。”
江辞月眉头微微蹙起,向着信笺飞来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随后又问:“建木秘境所处位置特殊,连我都不得而知,妖魔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纸人白惨惨的脸上又平添了几分尴尬,“小人不甚了解缘由,但听说是里应外合。”
江辞月听到这里,便明白了:“想必是有入魔者叛乱。”
纸人默默点了点头,又找补般说道:“一定是那魔尊暗中谋划,他最擅动摇人心,手底下还有妖狐这样存在,就连龙君都不能幸免,也怪不得那几个修士……”
——哪怕是在世界末日的前夕,人族最后的避风港之中,也还是会有修士堕入魔道,加入妖魔阵营。
只能说,内讧是人族特色,自古如此,不曾更改。
纸人最后又是一拜,说:“为今之计,还请仙长您快去救援!否则只怕建木天柱也会顷刻覆灭了!”
江辞月沉默片刻,说:“你当真以为自己逃了出来?”
纸人悚然一惊:“仙长何出此言啊!”
话音未落,便只见自己来处魔气突现,有一六臂狮首的魔头陡然现身——正是罗刹隐。
刹那间,纸人就迎风而矮,突然又变回了一张纸似的,钻进土里。
然而他的努力是徒劳的,罗刹隐大咧咧一脚踩了上去,将他定在了原处,又笑道:“灵犀剑宗别来无恙啊,眼看这建木秘境也落入我手,要不你就从了尊上?”
江辞月只不答,冷冷道:“段折锋理应告诉你,不要来招惹于我。”
“尊上说过。”罗刹隐收回笑容,“但我若能听话,我就不是魔。”
说罢,他须发怒张,上面缀着的无尽冤魂齐齐发出凄厉叫喊!
江辞月也不姑息此魔,念头一转之间,眉心剑影——生剑无欺凛然而出!
趁着两人斗法之时,地上的纸人连忙钻了出来,连滚带爬地离开原地。
他虽然没有冷汗,但也脊背发寒,知道自己是被罗刹隐故意放出来的,只怕就是来找江辞月的踪迹!
而江辞月这连日来所救的百姓,想必就在不远处,或者就干脆在他身后的山海绘卷里!
自知是犯了大错,纸人现在又想回去紫炀帝君处汇报情况。
然而抬头一看,他再次骇然失色。
只见来处黑云弥漫,茫茫远处有一道金光乍现,俄而建木天柱浮现,天地间都是刺耳的嗡鸣之声——宛如天道示警,又如世界哀鸣。
他便知道,建木天柱也支撑不住了。
“……连紫炀帝君他们,连那么多的仙长也拦不住吗?”
纸人站在原地,也不再逃了,只是心如死灰,呆呆地想道:罢了,想必这真就是世界末日,那无赦魔尊应该就是天道灭亡的命定之人,否则又哪来如此伟力,如此智计……
想到这里,他索性原地坐下,最后看了一眼天边。
只可惜,连日月都已经不存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声音间歇中。
生剑无欺已经将罗刹隐压制在地,须发与白骨透露零落了一地,彰显着先前一场战斗的酷烈。
罗刹隐咳了一口魔血,说:“哈,我输了。”
江辞月在他眼前落地,白衣翩然如举,低头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襄助段折锋,为什么要参与灭世之举?”江辞月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