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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不知道路青雪要搬走,那天晚上她很高兴,就连看晚会被韵月琴抱着的时候,都牵着路青雪的手,没有戴手套的手,一直暖烘烘的。
那年的春节对韵春来说,是香香糯糯、入口即化、又绵又甜的绿豆饼味。
就算过去了多年,路青雪搬走了多年,她们断了联系多年,绿豆饼的那股味道,会在春节的那几天,时不时流转在齿间。
她还会买来一盒同款承载记忆的绿豆饼,在风中,趁着风不注意塞一块进嘴里。
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她总会吃到风。
她隻赢过风一次。在路青雪面前。
绿豆饼仅限于味道,见不到的那个人,也仅存于脑海。
后来的歌舞晚会都没有那年的好看。
久而久之,韵春也不会再去看。
随着时间流逝,她没再想过赢过风,也没再买过绿豆饼,更没再想过被牵着的发热的手。
再后来,她甚至都没再过过春节。
因为两隻手,都没有人牵了。
夏天的暖风吹拂过面。
韵春舒服地眯了眯眼。
小巷还是记忆中的小巷,人却不再是记忆中的人。
她长大了。
可巷子没变什么样。
跟着记忆,韵春拐了三个街道,很快便来到了一扇红铁门前。显诸府
与路过的人家不同的是,路家的铁门两旁贴着的是绿色对联。
家里亲人过世,要贴除红色以外的春联,一般是白黄绿紫蓝中的颜色,时间两年到三年不等。
而今年,
是路青雪过世的第二年。
那淡淡的已经褪成白绿的春联,与记忆中的红产生了强烈对比。
门开了半扇。
韵春从中迈过,进了院子。
第一眼是震撼。
小院塞满了整个夏天。
院子里种了各类品种的花,此刻争相开放着,姹紫嫣红。
韵春脚步顿了一下后,在赏花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走进了院中。望着花丛中翩翩飞舞的蝴蝶与蜜蜂,鼻间是沁了蜜的花香。
赏心悦目到韵春的心跟着一起有了夏的颜色。
她伸出手指,拨弄了下离她最近的花骨朵,花朵颤栗了起来。
她想能种出这么多娇艳欲滴的花,一定很热爱生活。那是不是说明路阿姨和路叔叔…从路青雪去世的事上走出了一些呢?
在花朵哆嗦着抖落下了一片花瓣时,韵春抬脚,走到了正房的门前。
从玻璃向内望,韵春看见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身影。对方正坐在米色的沙发上低头编制着什么,茂盛的头髮编了一个麻花辫侧在肩头,脸的侧边垂下了一缕发,渺渺中坠着柔。
韵春眸不自觉弯了弯,她屈指敲了下玻璃,在对方疑惑抬头时推开门,笑着喊对方:“路阿姨。”
望着低头走进来的人,路婉怡愣住了。她放下手中的竹编,缓缓站起身,望着来人出挑的身形与姣姣的样貌,不敢置信地低声喊:“小韵?”
韵春:“是我啊路阿姨,不认识我了吗?”
韵春走到路婉怡面前,将手里的果篮放到茶几。
看着愣神的女人,韵春张开手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拥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安慰。
那年她着急去看歌舞晚会跑着摔了一跤,就是路青雪把她抱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土后给她一个拥抱,说:“抱一下就好了,什么疼都会消失。”
韵春想不管发生了什么,面对失去女儿的路婉怡,她先抱一下。抱一下就好了。
而被抱着的路婉怡心灵发颤,面上拥挤出了愧疚与难堪。
一个短暂的拥抱,结束后韵春向后退了半步,望着路婉怡说:“路阿姨,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样都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认清面前的人真的是韵春,听到这句话,路婉怡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泪水在瞬间流下,张口:“小韵…对不起…”
韵春微张的唇抿起,心臟某处像是被捶了一下,嗓口哽着酸涩。
她没料到路婉怡第一句话是跟她道歉,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一句抱歉让她所有的不理解都赌在了胸口。
路婉怡的语气认真,不是在用悲惨和软弱威胁韵春,而是真的在诚恳道歉。
同时韵春确认,路阿姨还是那个路阿姨,没有变。
也就是说她所担忧的‘不好说话’之类的事,不会发生。
韵春艰难地扯了抹笑,轻声说:“路阿姨,是我对不起,青雪姐去世了我都不知道,都没回来看过你们。”
路婉怡抬起胳膊,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的手颤抖着抚上韵春的侧脸,热泪流在嘴边,温柔笑道:“你没什么对不起的,是阿姨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她的手慢慢从韵春脸旁放下,拉起韵春的手轻轻拍打了两下:“好孩子…长这么高了…如果不是阿姨看过你照片,肯定认不出来你。”
路婉怡想拉着韵春坐到沙发闲聊,但韵春余光瞥见了墙边柜子上的黑白照片。先着傅
她怔怔望去,然后对路婉怡说:“路阿姨,我能先给青雪姐上柱香吗?”
路婉怡顺着韵春的视线看去,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潸然笑道:“当然可以,来,阿姨给你拿香。”
路婉怡找香的时间,韵春站在照片前,木然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