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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哈哈一笑,洒然道:“一个踏月山庄罢了,怎比得了一座江湖?”言罢
,她推开隔壁的房门,径直走了进去。眼下的颛孙洛阳虽满腹狐疑,不领其意,但往后的某一日,她终于明白,李长安所志,从来就不是脚下的寸草寸土,而是整片神州大地。
款待宴设在临庄湖边的飞檐亭里,此湖名为神引,北上汇入长江,西去流入九河,传言有蛟龙过江南下,隐埋在此修行。湖面风光与南疆小重山鹿台湖齐名天下,又有六银山奇巍景观锦上添花,故而荆州又被世人讚誉为山水甲天下。
李长安从湖边倒影的那一轮壮丽绚烂的西落中收回目光,笑道:“难怪踏月山庄蒸蒸日上,倘若这湖底真有盘龙,慕容庄主何愁不得百年大业。”
慕容春风神色微微有些异样,看了一眼只顾低头细嚼慢咽的白衣女子,扬起笑脸道:“姑娘谬讚,我慕容家虽家大业大,但正房只有冬青这么一个女儿,若不是二位……”言至此,慕容春风端起玉瓷酒杯,“常言道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一切尽在杯中酒,慕容春风敬二位一杯。”
慕容冬青许是不常沾酒,隻抿了一小口便辣的俏脸拧成了一团。见白衣洛阳面无表情的一口饮尽,偷偷的朝看过来的李长安做了个鬼脸。
酒过三巡,夜色垂暮。
平日里不苟言笑正气凛然的踏月庄庄主在这个正房独苗的宝贝女儿面前也卸去了不少威严,话头逐渐多了起来。行走江湖,交浅言深是大忌,许是这二人的恩人身份,又许是失而復得的酒意撩人,让以往谨小慎微的慕容春风摒弃了几分警惕。
当李长安问道迎客碑上的剑字出自谁人手笔,面容得意又谦逊的中年男子捋须笑道:“正是在下。”
慕容春风虽人到中年,但从那剑眉星目的面庞上仍能瞧出这位武林盟主当年玉树临风的潇洒风采。人说女子生的像父,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从慕容冬青的样貌上不难看出。先前李长安便察觉,慕容春风偷偷瞥了好几眼那把洛阳倚在廊柱旁的青霜剑,此时不等李长安接过话茬,慕容春风便自己顺水推舟道:“李姑娘想来亦是位剑道大家,这把剑瞧着便不俗,可否借在下一观?”
慕容冬青翻了个白眼,无奈对洛阳道:“爹爹对剑道痴迷,不如说是痴迷剑本身,但凡瞧见好剑便挪不动脚。”
洛阳伸手取过剑,横在桌子上方,淡然道:“无妨。”
慕容春风有一瞬惊喜,但到底是一庄之主,旋即恢復如初,但仍小心翼翼的接过洛阳的手中剑。观赏一番过后,他宛如呵护女子的肌肤般一手轻抚过剑身,感慨道:“实不相瞒,庄内藏剑不下千万,但能与姑娘这把比肩者寥寥无几。想当年多少名刀好剑悍然在世,却皆折在了春秋战乱中。存留下来的也大都杳无音讯,可惜啊,可惜!”
李长安默然不语,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洛阳开口道:“听闻六银山埋有神术一剑,踏月山庄近水楼台,庄主可曾寻过?”
慕容春风指尖一顿,将青霜轻柔的放在洛阳面前,微笑道:“姑娘原是为此剑而来?”
洛阳面不改色道:“是,也不是。六银山不仅埋有神术,还有见微楼楼主的遗物。神术不过是其中之一,何况这已算不得什么秘辛。”
慕容春风沉默了片刻,看了慕容冬青一眼,叹息道:“李姑娘所言在理,是在下有所私心。二位所遇的那伙蟊贼已是近些月来山中寻宝的第二批猎宝人了,只不过莫说这些精通堪舆之术的猎宝人,就算是我踏月山庄日日遣人搜寻也不见有什么遗宝。”
宴席虽算不得不欢而散,但慕容春风对这两个所谓从小天庭山来寻宝的年轻姑娘心生怵惕。尤其是那个名叫颛孙洛阳的青衫女子,嘴角时常挂着笑意,眸底却比那白衣女子还要令人心生寒意。
李长安与颛孙洛阳未曾在踏月山庄多做停留,翌日一早便早早去了慕容冬青的书房等候,瞧见一屋子的江湖话本外传时,李长安忽然朝洛阳笑了笑,笑的洛阳毛骨悚然。
慕容冬青来时就见李长安手中正捧着一本《东厢记》,嘴角噙着笑意。待四目相对,李长安那抹笑意更加深长,挪榆道:“倘若下次还有机会,我再请慕容小姐吃一回果子。”
洛阳仍是一头雾水,慕容冬青恨不得把脸埋进地底。
听闻二人即刻要走,慕容冬青自是一百个不乐意,但昨晚酒宴上爹爹好似对那姓李的白衣女子不太待见。平日里各路江湖豪客游侠登门拜访,虽有些爹爹也不太待见,但从未下过逐客令,倒是那些脸皮如牛粪又硬又臭的家伙赖着好吃好喝不走。
李长安以有要事在身,无可奈何这种百试不爽的说辞推脱了去。临行前,慕容父女携中年管事将二人送至迎客碑前,李长安意味深长的望了那父女二人一眼,对慕容春风道:“闺女好是好,但偌大个家业总得有人撑着。”
慕容春风微微一笑,拱手道:“此乃慕容家家务事,就不劳洛阳姑娘费心了。”
李长安眉峰一挑,回礼道:“保重。”
待二人身影渐行渐远,慕容春风才露出一丝苦笑,道:“丫头啊,你真是带回来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以后慕容家的造化,就看你了。”
慕容冬青一脸迷茫。
走出几里路,洛阳才开口问道:“头些年听闻慕容家主踏入一品金刚境,没想到如今已是问道长生,你的身份怕是早已被他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