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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燕白鹿想也没想便推辞道:“不行。”
李相宜双目微瞪,“为何?”
燕白鹿面色平静道:“在北雍,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江湖自然有江湖的规矩,并非本将一人说了便算,纵然是祖父在此,也定不会答应。”
李相宜绣眉一挑,冷笑道:“将军的意思是,要按照江湖规矩来?”
燕白鹿点头道:“正是,有规矩才成方圆,若坏了规矩,北雍何来安宁?”
李相宜沉吟半晌,退让道:“将军打算如何行事?”
许是未料到,这京城里来的女子竟是个如此好相与的人,燕白鹿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丝笑意道:“李姑娘不远而来,今日便放宽心好生歇息,余下的事本将自有安排,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方才见燕白鹿饮酒豪迈,李相宜原以为她是个爽快人,没成想言辞间东绕西绕就是不肯与她亮个底儿。当下李相宜也不好刨根问底,即便问了,燕白鹿多半也不会如实相告。以前大夫人曾告诫过,有时这世间的一言一语才最是杀人诛心,刀光剑影是明面上的博弈,言语却可杀人不见血,该点到为止时,点到为止便可。
念及此,李相宜款款起身,朝燕白鹿微微欠身道:“如此,便有劳将军了。”
燕白鹿当即唤了府内的管事来,交代了几句,管事便领着李相宜往厢房去,临走前,燕白鹿立在她身后,轻声道:“其实李姑娘今日若不来,祖父也已打定主意,命我明日前往武当山。”
李相宜转身,一脸惊愤的看着她。
燕白鹿此刻的笑容透着几分邪性,道:“姑娘请。”
上小楼虽说是当朝首辅闻道溪一手栽培出来的暗楼,但就连身为大夫人亲孙女的李相宜也未见过几面。在李相宜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时常板着个脸,面容菱角分明,一脸的浩然正气,不说话时更像是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豪客,少有文人的书卷气息。
上小楼不养闲人,琴棋书画于上小楼里的女子而言就如同吃饭穿衣一般信手拈来。待到十二三岁时,楼里上了些年纪的半老徐娘便会传授房中秘术,如何叫人在床榻上醉生梦死,如何叫人在醉生梦死间口吐真言,且不分男女。
耳濡目染了这些年,天资聪颖的李相宜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在燕小将军身上,偏偏哪招都不好使。对付盐油不进的燕小将军自然也是有法子的,但李相宜心存顾虑,不敢贸然行事。生怕燕小将军不讲情面,事儿办砸了不打紧,坏了君臣关系,那便是罪无可赦的死罪。
李相宜一夜辗转反侧,清早起身时浑身透着慵懒,言语间有气无力,燕白鹿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嘘寒问暖了一阵,还特意嘱咐后厨炖了补血养气的汤药。
席间,将军府来了一群衣着统一,江湖人士打扮的精壮汉子,为首的一人面目刚毅,管事领着他径直去了燕白鹿跟前。
那年轻男子打进小院起目光便不曾看向过李相宜一眼,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燕白鹿,垂首举臂道:“属下丁开郎参见将军,白马营五十骑已到,恭候将军发令。”
燕白鹿转头看向男子,眉头轻皱道:“怎么是你,杨剑呢?”
自称丁开郎的男子支支吾吾了半晌,也不敢抬头,低眉顺眼道:“杨什长昨个儿夜里吃坏了肚子,今早都没从茅房里出来,怕是难以胜任此行。”
燕白鹿冷笑一声,道:“就杨剑那狗肠子吃什么拉不出来?这事儿,怕是祖父编排的吧?”
丁开郎心中懊恼万分,暗自将老将军埋怨了千万遍,但面上仍勉力保持镇定道:“将军明鉴,此事确与大将军无关,要怪就怪杨剑那老小子自个儿没分寸。”
燕白鹿将手中汤匙一丢,摔在白瓷碗里哐当作响,一旁看热闹的李相宜分明瞧见,那身形健硕的年轻汉子浑身颤抖了一下。
一身鱼龙男子锦服的燕白鹿肃然起身,常年习武的体魄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单薄无力,反而称得英气勃发,束起玉冠后眉眼间更显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态,她负手而立道:“既如此,那就让他自行领罚二十军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可恶至极。你好歹也是一标标长,此行委实有些大材小用,祖父那,我自己去说,你先回营去吧。”
丁开郎不敢阻拦,隻得在燕白鹿与他擦肩而过时赶忙转身道:“启禀将军,大将军昨日便已出城游猎,至今未归。”
走出几步的燕白鹿脚下一顿,回身看向他,嗓音中压着几分怒气道:“此事我怎不知?”
显然对此心知肚明的丁开郎,隻把头垂的更低,小声道:“属下不知。”
不知作何心思的燕小将军面色一沉,沉默了半晌,低声呵斥道:“滚去前堂候着!”
在面对三百北契黑马栏子都不曾露怯的丁标长顿时如临大赦,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出了小院。
燕白鹿立在原地沉思了半晌,期间李相宜自顾自喝着某人好心好
意一大早给她备的汤药,也不出声。待一碗咸鲜爽口的汤水喝完,就听见了某人的一声轻叹。李相宜抬头看去,燕白鹿正朝她走过来,比较起李长安的雌雄莫辨,燕白鹿英气归英气,但举手投足间仍是女子的阴柔多些。
李相宜面带微笑,只等燕小将军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