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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面色动容,嗓音竟带着微颤:“这……究竟是何物?”
素来沉着冷静的陆沉之眉头紧皱,手不自觉的往身后探去,只是她背后空无一物。
李长安上前一步,脸上神情复杂,默不作声。
另一头,站在小巷口的文士一动不动,双目紧紧盯着夜空。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团黑影便现身在圆月当中,状如水滴,有棱有角,形之巨大几乎将圆月遮盖住。
文士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他嘴唇蠕动与高楼上的李长安同时吐出三个字。
“妙山峰。”
“竟是妙山峰现世。”
身后传来女子的轻柔嗓音,文士骤然转身,便见那美艳女子款步而来。
文士作揖一拜:“玉娘子。”
玉龙瑶上下打量了文士一番,笑意吟吟道:“你果真是方家那位麒麟才子,方荀。”
年轻文士亦不遮掩,默然点头。
玉龙瑶问道:“方家那块红木子牌如今传到了谁手上?”
身为家中独子的方荀微微摇头道:“不敢欺瞒玉娘子,据祖父所言,早年间逃难至兖州的途中当给了一家农户换吃食果腹,早已不知去向。”
玉龙瑶从袖口中摸出一样物件,递到他眼前,道:“几年前我在流沙城一个马匪手中偶得此物,可是你方家当年所遗落?”
方荀微微一愣,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拿在面前细细端详一阵后,难以置信道:“正是此物,祖父曾提及,遭贼人追杀时这块子牌曾为他挡下一刀,这刀痕便是证明。”
玉龙瑶渡步走到他身侧,抬头望向悬在明月当中的那座山峰,嗓音平淡道:“当年你祖父在大将军身边,也算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可将军府亦待你方家不薄,那夜奇袭剑门关之前,大将军嘱托身边仅剩的二十名亲卫护送府内幕僚出北雍,其余人不肯苟活,自己抱着石头沉尸甲子湖,唯独你方家逃了。这些年,你祖父宁肯穷困潦倒去给穷苦人家的孩子做教书先生也不愿回北雍,你父亲寒窗苦读却不愿考取功名,这其中的缘由如今你可明白了?”
年轻文士背着月色,脸埋在夜色里看不清神情,肩头轻轻颤抖。
“当年李夫人未曾定下世代相传的规矩,既然你祖父已将其遗落,如今是否再拿起便由你自己定夺。这牌子的含意你应当知晓,木牌刻子,是个李字,李家的李。”
玉龙瑶缓缓侧目,望向这个本该为北雍王府效力的年轻人,柔声道:“此事王爷尚未知晓,我也不打算告诉她,不过今夜你所做出的抉择,将决定杀人簿上是否会有你方荀的名字。”
远处闹市的喧嚣仿佛与此处无关,巨型莲花灯明亮如白昼的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小镇,也照亮了小巷。
女子在璀璨的灯火中笑意嫣然,男子的背影则显得格外孤寂。
年轻文士侧过身,整个人一半照耀在明亮中,一半隐匿在黑夜里,他缓缓伸手递出那块木牌,平静道:“多谢玉娘子告知,方荀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做不来为国为民的大事,他人之才皆卖与帝王家,方荀心中却只有他一人。”
玉龙瑶低头瞥了一眼红木牌,并未接过,而是道:“听闻东安王已替你说了门亲事,是兖州太守府的千金?”
年轻文士面沉如水,答道:“是。”
玉龙瑶轻声叹息,挽起衣袖,从他手中拿起木牌,道:“倘若有一日,方家将你逐出大门,到时候无处可去,便回北雍吧。”
文士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淡然道:“方荀死前,定要去甲子湖瞧一瞧。”
他转过身,与女子并肩,朝夜幕中遥望。
玉龙瑶垂下手,沉吟半晌,缓缓道:“你若为古方而来,便回去告诉你家世子,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莫要再强求。”
文士不为所动,只是轻笑道:“那张羊皮纸果真是假的。”
玉龙瑶瞥了他一眼,眉眼间的媃媚浑然天成,年轻文士不着痕迹的别开目光,心道,如此佳人,世子鬼迷心窍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传言道,东安王韬光养晦,藏拙的本事天下第一,如今看来果
真只是传言罢了。仅凭一张萃仙古方,便想从女帝手里讨来世袭罔替,此举是否太过草率?”
女子漂亮则矣,太过聪慧素来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身在权贵身边的女子。
文士按下心思,顾左右而言他:“武陵郡主在长安城待了一年多时日,说好听是给三公主殿下侍读,只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陛下对武陵王的疑心一直未减,郡主不过是个质子罢了。方荀不敢妄自揣度君心,难道玉娘子就敢说武陵王未存别的心思?再者,既然大柱国的名头都能开先例世袭罔替,又何况是天潢贵胄的亲王。”
玉龙瑶沉默片刻,似是不打算再与这个麒麟才子继续打太极,直言道:“一会儿王爷就该回来了,你若无他事,便早些离开。”
文士抬手道:“且慢,再听方荀一言。”
玉龙瑶收回迈出去的脚,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静待下文。
毕竟是才过及冠的年纪,提及男女之情到底有些难以启齿,年轻文士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心一横,道:“玉……姑娘,若愿成全世子,方荀便为王爷促成此事。”
玉龙瑶双目微眯,沉吟半晌才道:“你敢私自欺瞒东安王?可知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