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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八象穷追不舍,“林兄,你听我一言。老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做官写文章是一个道理,你想想,若翰林院来个女侍读郎,那帮呆头小子还不得奋笔疾书,几天的公务一天就能干完,就衝这点,我觉得陛下就该推行此政策,多多益善……”
“卢东野,你也就当得起风流二字……”
“林兄谬讚。”
“…
…”
寻常人眼中陡峭难行的天山路,在程青衣脚下如履平地。上山十来年,师父元重明极少传她剑法招数,隻一套剑宗独门的太阴心诀倒背如流,除了读书,剩余闲暇便是修剪花草。十年如一日,铁杵磨成针,旁的不说,体魄倒是比常人强健不少。
不到两个时辰,程青衣便瞧见了那座与天相接的见微宫。
许是平日鲜少有人能登上这座高峰,入口门坊下也不见守门弟子。不知是否来的不是时候,大殿前的白石广场上,有数百名弟子盘膝静坐,人人白衣飘飘,神色庄严,云雾缭绕间好似一群天仙落入凡尘。太阴剑宗每日也有打坐练剑的功课,但与之相较,便差了不止万里。
见状,程青衣不敢贸然上前打搅,独自站在门坊下,一时间进退两难。
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一个平淡至极的女子嗓音。
“这位姑娘,来我见微宫作甚?”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雅道袍,手执白麈尾拂子,气态出尘的女子款步而来。
程青衣打了个稽首,道:“小道程青衣,师从太阴剑宗,昨日随义父与卢先生上山,听闻北雍王曾拜在贵派下,今日特来拜会。”
女子微微一愣,似是对这个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老实小道士有些意外,继而笑道:“原是剑宗弟子,那便算不得外人,我乃见微宫宫主,澹台清平。”
程青衣微微垂首,“见过宫主。”
年纪看着不过二十五六的见微宫宫主从袖袍里拿出一块木牌,递给程青衣道:“我还有些事,你自己随意走走看看,系上这块木牌便无人阻你。”
程青衣伸手接过,道了声谢,那与江湖上传闻孤傲清高一点也不相符的女子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有了通行牌子,程青衣便无所顾忌,绕过大广场挑了一条小路信步闲庭。
小天庭山号称千门万户,光是门内弟子便有三千。一路走来,亲眼所见,程青衣不免感叹,莫说几座相隔不远的山峰上有多少高台楼宇,就说这耸入云端的见微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仍是不见主宫背面,足见其占地之广。
转过一个岔路口,眼前景致豁然开阔,一尊巨大石像当先映入眼帘。
程青衣一眼就认出,这便是世间唯一一尊九天玄女像。听太上师祖陈汝言说,自见微宫落户建成起,这尊玄女像便伫立于此,不知从何来,也不知出自谁人手笔。如此浩大的工程,不似凡人所为,更似仙迹。
程青衣站在石像脚下,仰头凝视。
忽闻身后一声沉闷响动,似有人摔倒了一般。
她转身瞧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容貌清丽,但有些脏兮兮的女子坐在地上。一手持剑,一手揽在怀里,好似藏着什么物件。
这女子一看就知道不是见微宫弟子,程青衣拳脚功夫不到家,不敢贸然上前,隻得询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方才那一摔,似乎摔的不轻,女子拧着眉抬头望来,极快打量了她一眼,又朝四下张望。
“这是哪儿?”
话音刚落,女子便瞧见了玄女像,眉头拧的更深,自问自答道:“小天庭山?我怎会在这儿?”
程青衣无从回答,便干脆默不作声。
女子自顾爬起身,过程中,藏在衣襟下的物件不慎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她慌忙拾起,将那巴掌大小的物件拢进了袖兜,抬头朝程青衣道:“带我去见澹台清平。”
方才滚落中,虽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但足够程青衣看个清楚。
那是一块卞和玉玺,上头刻有八个大字。
皇天景命,有德者昌。
离修鱼城不足三十里的沿海边,有个名叫合浦的小村,门户不过三四十,民风淳朴。村子里的人世代皆以打渔为生,少有出村谋生的年轻后生,不过少年人嘛,总有几个胸怀大志又不甘平庸的。村头老董家的小子便是其中之一,前些年随父亲老董出海捕鱼时,碰上百年难遇的海龙王,险些连人带船一同卷上天去。后来听一个从修鱼城回来的同村说,那不是什么海龙王,而是有高人上龙角崖剿匪,一剑就把那三百来号水寇杀了个干净。董家小子听的咂舌,这得是多高的高人才能有这般比天还大的本事?再后来,又听那个同村说,修鱼城的观潮阁出了位神仙人物,伸手一指便可叫海水倒立,引得江湖无数豪杰侠客慕名而来。少年热血,心神向往,从那以后便暗自立誓,攒够了买刀的银子,便要出去闯荡一番,就算闯不出什么名堂,也不能一辈子都窝在小渔村里蹉跎此生。
村里人都习惯喊父亲老董,喊的时日长了,也就没人记得老董的全名。老董媳妇儿是个外乡女子,年轻时出海打渔捡回来的,生的白净水灵不似穷苦人家的女子。捡回来时女子身上还带着伤,老董长的五大三粗为人却心善敦厚,收留了女子一阵。伤好后女子落下了病根,毁了嗓子成了哑巴,老董有心送她回家,女子却一问三不知,好似失了忆,连自己名字也不记得。二人孤男寡女,又正是婚嫁的年纪,于是在村里乡亲的撮合下,老董便顺顺利利把女子娶进了门。董家高堂早亡,小两口男耕女织日子过的倒也惬意,一年后家中便添了新丁,可老董媳妇儿因此旧疾复发,身子骨每况愈下,没过两年便撒手人寰,留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