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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都没哭的苏小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村口送行的双亲与乡亲,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坐下老马是村子里唯一一匹用来拉货的马,跑了没多远,便有些力竭。放缓马速时,苏小竹也不哭了,低着头不时抽噎一下。
忽然一柄竹剑落在了怀里,哭红鼻头的苏小竹抬头望着青衫女子侧脸,闷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衫女子望着前方,淡然道:“我名李长安。”
“我知道有个长安城。”
“嗯,就是长安城的长安。”
“长安。”
“嗯。”
“你那一剑叫什么?”
“想学?”
“难不难?”
“有点儿难。”
“那我……”
“往后有我在你身边,不学也罢。”
“那我跟你学酿酒。”
“可以。”
“酒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嗯……那就叫打叶竹如何?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你喜欢便好。”
苏小竹倒在青衫女子怀里,轻轻唤了一声:“长安。”
李长安低头轻柔吻去她眼角的泪珠。
“嗯。”
从今往后,你我相依为命,愿有白头。
卖瓜老农吃瓜公子
雍州占得商歌十三道中的四道,其中与沂州青州交界的北凉道最为富庶,横跨境内朔方泷水三川三郡,遍地将种门庭,与书香门第林立的江南道几乎瓜分了整个王朝的文武人才。但如今略有些不同,在当朝首辅闻溪道的雷厉手腕下,那些一来在庙堂无靠山,二来亦无名师举荐的寒门学子纷纷拥入了这条刀枪剑戟的泥泞大道。只是没成想,一颗偏僻小县的果都将军头颅竟给这些学子开辟了另一条花丛小径,于是更多中原学子前仆后继,慕名而来。
北雍抑武重文似乎有了先兆,那些侵染官场多年,耳聪目明的官员纷纷开始找寻新的庙宇,供大佛得赶早,临时抱佛脚待祸事临头,可没人愿意帮你。
近年来庙堂有个六部尚书的林家一跃成为三川郡炙手可热的北雍新贵,林杭舟虽然言之凿凿不与北雍沆瀣一气,但毕竟远在京城,于是林家尚在仕途的子弟,未免君疑竟不约而同的辞官归田,只在文坛上偶有露脸。可饶是如此,也避不开那些与林家有过世代香火的故友,不做官归不做官,总不能连两代人几十年辛苦积攒下的人脉也不要了吧。若哪日当真举家搬迁去了京城,前无明灯后无靠山的林家如何立住脚跟?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林白鱼这个“京城女状元”横空降世,一下将林家再度推上风口浪尖。
起先林家上下恨那个阴险狡诈的女王爷恨的牙痒痒,却敢怒不敢言。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白鱼婉言谢绝了所有林家故友的好意,不声不响就独自跑去偃师县做了一个从九品的主簿从事,有人说是那女王爷的意思,也有人猜是顾忌林家,总之,依照林白鱼的才华,简直大材小用,好好一条金鲤硬是放在了臭水沟里养。不是说池子太小,而是偃师县这个人尽皆知的大染缸,说不清是浊是清,但臭名远扬。只因偃师县的济水码头是北雍漕运重地,生铁官盐都由经此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说的就是这里的官老爷。
贸易通达之地,人来人往的多了,自然就衍生出多种多样的买卖营生。偃师县外的官道比寻常地方都热闹,住店歇脚的茶肆小酒楼格外多,便显得尤为鱼龙混杂。有心思活络的小贩傍着这些茶肆酒楼的风水宝地发点小财,专门忽悠那些外乡来的旅人,但出门在外和气生财,何况也就几个铜板,大都也不计较。
道路上远远走来个牵马的年轻公子,带着一顶竹编斗笠,背着一柄古朴长剑,穿着打扮不怎么讲究,与那初出江湖的穷酸游侠儿一般无二,浑身上下也就腰间那个看着有些年头的紫檀酒葫芦值些银子。待走近了再瞧,原本已失了兴致的小贩们纷纷停下吆喝,目不转睛的打量起这个年轻公子。一头年少老成的雪白银丝尤为惹眼,若非有一道奇丑无比,横过鼻梁如同一条蜈蚣爬在脸上般的刀疤,这公子的样貌可谓人中龙凤。
对于周遭异样的目光,年轻公子好似习以为常,只是往下拉了拉斗笠。路过一个卖瓜的老农跟前,年轻公子停下了脚步,嗓音有些嘶哑的问道:“老哥,这瓜怎么卖?”
与年轻公子同样一头花白的老农拍了拍自己的瓜,笑眯眯道:“五文钱一个,包甜,小哥来一个尝尝?”
年轻公子微微一笑,脸上的刀疤愈发狰狞,那双丹凤眸子却清澈温和,点了点头道:“不甜不付钱?”
“那可不行。”老农瞥了一眼年轻公子腰间的酒葫芦,“看小哥也不似那赖帐的人,先来一个?”
年轻公子将马拴在一旁的树边,也不讲究,一屁股坐在老农身边。老农手起刀落,极为利索的将瓜切成大小相同的瓜瓣,递了一瓣给那年轻公子。
“甜不甜?”
一口下去,汁多香甜,年轻公子竖起大拇指道:“真甜,老哥这切瓜手艺也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