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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致高昂的闻飞雁瞥了一眼并肩策马的王西桐,见她盯着前头那二人的身影走神,不由问道:“西桐,你怎的了?”
王西桐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慌忙收回目光,抿着唇一言不发。
见状,面上看似大大咧咧的闻飞雁也没再多言,早先军营里对刺史府的千金被“贬”来此众说纷纭,有说因其父亲得罪了王爷,有说因当年私盗兵械一事秋后算帐,也有说是这位千金小姐仰慕燕小将军自愿来的。但许多人都更相信前两种说法,毕竟在北雍仰慕燕小将军的公子小姐多了去了,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可若说王大小姐因此而投军入伍,那打死也没人相信。
只是这一刻,闻飞雁信了。
女子动情不自知,是因当局者迷,身为旁观者的闻飞雁却看的明明白白。
这不仅仅是仰慕,而是倾慕。
可惜,人与人之间总是这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知为何,闻飞雁猛然记起昨夜那躺在榻上的女子眼神,如同今日的所作所为一般,都在不言不语的宣告一件事。
这个人,是我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闻飞雁的想法,接下来的几百里路,燕李二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那个总是动不动就脸红的燕小将军好似也适应了不少,偶有二人独处时远离众人,也能听见遥遥传来的欢声笑语。
沉默寡言了一路的王西桐,在临近北平郡时,好似大彻大悟了一般,在闻飞百折不挠的逗弄下也不再板着个脸爱答不理,偶尔也很给面子的露出几分笑意。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当来到那座号称整个北雍规模最大的古城时,迎接她们的竟是三百副铁甲森森!
春秋以前,北平郡狼山城便威名远播,从大秦时期起先后三百年间皆做为抵御北蛮的囤兵重镇,此后因神都洛阳的建成而埋没锋芒,这座屹立至今近八百年的古老城池仍是困龙关之后第一道坚固防线,曾有“狼山不倒,铁蹄莫入”的说法,只是如今已无人再提及。
在畜牧农耕皆贫瘠的上西道,当地百姓大都以打铁为生,尤其北平郡的铁匠名头最为响亮,每年朝廷从此地选拔入京的匠人便有上百之多,而留给北雍的却寥寥无几。这些能工巧匠多数一去不复返,运气稍好些的没两年便可举家迁至豫州,从子女那辈起便成了地地道道的中原人氏。
于此,北雍地方官员不免颇有微词,将军府倒是从不过问。
城内街道两侧的铁匠铺子多如牛毛,铁器好坏自然参差不齐,但就如某个入宫当差的大匠师所言,狼山的铁匠手艺再差也比中原强百倍!这话还真不是吹嘘,就拿马掌来说,唯有狼山的铁匠敢拍着胸脯说能跑千里而不损,要知道寻常铁匠打出来的马掌通常跑三百里便得一小修,五百里就得适当更换,千里不损那是想都不敢想,马蹄子都得折了。当然,真正让狼山铁匠扬名万里的还得属铸刀,那些驰骋沙场的燕字军将士,手里的每一把北雍刀皆出自这些狼山铁匠之手,也只有他们的手艺配得上墨家堡鉅子不同于常人的天马行空。
有个青衫女子抱剑走在大街上,双手拢袖,左顾右盼,来往行人大都携有兵刃,也就不显得她如何张扬。早两年马踏江湖时,人人噤若寒蝉,各地方州郡为积极响应朝廷政策纷纷下达禁武令,但就算在那个时候,狼山城仍是人人佩剑带刀,与当时聚集了无数江湖人的东海修鱼城各自成为混沌中的一片江湖净土。
打铁这种气力活自古便是以男子为主,但在狼山城随处可见女子挽袖扎发,挥洒香汗的打铁场景,若是女子生的再貌美些,那柔中有刚,刚中有媚的景象便越发赏心悦目。只不过做这等苦伙计的大都是妇人,二八年纪的女子极为罕见。
满街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砸铁声,听久了竟觉着有些悦耳。
前边儿不远处的一间铁匠铺子围了不少人,从门前经过的路人也不自觉放缓脚步朝铺子里张望,但凡是男子,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痴迷笑容。
青衫女子站在人群外,隔着几步之遥望去,原是有一妇人正在打铁,烧铁炉的热焰滚烫,站在炉子边打铁的小妇人隻着了一件清凉薄衫,仍被烤的香汗淋漓,前胸后背的衣料都浸湿了大半紧贴在身上,胸前朦胧弧度随着小妇人打铁的动作一颠一颤,再加上小妇人那张不输江南女子的秀丽脸蛋,当真是好一幅春色妙景图。
围观的清一色皆是男子,看似都在挑选铁器,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大家伙儿都是一丘之貉,也就各自心照不宣。
那小妇人倒习以为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也不看铺子外的“饿狼”。
因美色而驻足不前的路人越来越多,被挤到最外边的青衫女子一笑置之,拦下一个因看走了神而险些撞了人的汉子,问道:“大哥,请问统帅府怎么走?”
汉子回过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不耐烦道:“那边过三条街就是。”
青衫女子客客气气道了谢,正欲继续欣赏美景的汉子猛然愣住,瞪大了眼睛朝那已走过去的青衫女子来回狠狠打量,片刻后露出一抹惋惜的神情,长的是好看,就是身姿差了点儿,若似那打铁的小妇人一般山峦起伏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