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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白宏淡淡出声。
清水音的话被他打断,便也不再做声,只是眼眸里的恨意深深切切。
白宏看向元浅月,语重心长地说道:“月师妹,切莫心慈手软,再犯大错。”
元浅月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
在苍凌霄自甘堕魔后,从上一代掌门岚风清嘴里得知这个消息后,元浅月并不愿意相信自己历来敬爱的师尊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行径。
那时她还不是临渊派的掌门,元浅月跟着自己三个同门师兄前去寻找苍凌霄。
她是想要个解释,她对苍凌霄没有什么恨意,自始至终,她都把苍凌霄当做她的父亲。
他们都只是想要一个解释。
听说西陵一带出现了魔族动乱,师兄们带着她偷偷前去寻找苍凌霄,但她们没有遇到苍凌霄,而是遇到了她的父亲元朝夕。
她的父亲元朝夕在几十年前一夜间杀死了她的宗亲和母族,只有她恰好离家在外,逃过一劫。
她想问阔别多年未见的生身父亲当初为什么要犯下这滔天罪行,杀妻灭门,但元朝夕毫不留情地捏碎了她的喉咙。
师兄们尽数战死,她也险些丧命。元朝夕满身鲜血地站在尸山里,看着她被另一位重伤的师兄明厌救下,抱着逃离。
她后来好久都不能说话,直到嗓子好了,也不肯再开口。
为了让她恢復,白宏在她继位后让她收了三个生性活泼开朗的弟子,想要解开她的郁郁心结。
在这三个弟子的陪伴下,她确实好转了许多。就在她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的时候,她和这三位弟子一起遇到了危险。
重伤后再醒来,只剩她一个人。
闭关这一百年里,元浅月就像一隻躲进壳里的乌龟,隻想一心向道潜心修炼,用以逃避这些痛苦的回忆。但此刻清水音的话如此尖锐而残忍,将所有惨烈过往尽数揭露。
她所亲所爱的人都会堕入魔道,忘却前尘,性情大变,成为万物憎恶,绝情冷血的存在,这都是她避不开的命。
……
玉临渊练完剑,她身上出了一身热汗,很是不适。距离上山已经一月有余,元浅月虽然对她的功法并不上心,但玉临渊性情坚韧,进步神速,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元浅月已经结束了水镜交谈,此刻正在房舍里出神。从后山下来的路上要经过正院,玉临渊往偏院走去,在经过元浅月的院子时,她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鬼使神差的,玉临渊忽然顿住脚。
此刻月色温柔,圣洁朦胧。她神色迟疑地推开院子的门扉,朝里屋走去,她的道法已经足以应付普通人——也是时候该去了结一下旧怨。
就算知道拜入九岭必须要断绝前尘,斩断旧怨,但她睚眦必报,也从来不是会以德报怨的人。
青竹林夜风潇潇,风送来青竹干净气息,从堂中穿过,轻柔如过往呢喃。
元浅月就倚在窗扉旁,孤独地看着头顶上的一轮皓月。她水色衣裙在月色下泛着微光,身披皎洁月色,如梦似幻。
她察觉到玉临渊来了,但她此刻心神疲倦,旧事重提让她黯然神伤,已经失去了应付玉临渊的心思。
玉临渊站定了,毕恭毕敬地说道:“师尊。”
元浅月嗯了一声,权当回应。玉临渊推了内卧的门进来,看着她在窗扉旁倚靠,问道:“师尊心中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上山相处了一个月,玉临渊已经习惯元浅月对她百依百顺的态度。
如果这是师尊对徒弟的宠爱,那她欣然接受。
被偏爱,从没有什么不好。
因为修炼仙法,青春永驻。元浅月的脸到现在都依然定格在她十九岁时的样貌,肤色白皙,容颜秀丽,更因为道法高强,从而赋予了超凡脱俗的气质。
元浅月回望了一眼,目光落在玉临渊手腕间的玉镯上。她刚练完剑,右手肌肤微微泛红,握着木剑的手更是带着一种惹人爱怜的骨感纤细。
元浅月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心神动荡间,她恍恍惚惚地想,这白玉镯在玉临渊的手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元浅月朝她神色淡淡地说道:“只是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罢了。”
玉临渊毫不迟疑地问道:“是想起了临渊派以前的弟子们吗?”
这偌大的朝霞山上,只有她跟元浅月两个人朝夕相处。
一个门派,不可能只有一个师尊一个徒弟。
朝霞山上除了元浅月之外,她再没见过任何人。这一个多月,她佯装乖顺,也从没找到过机会问出口。
元浅月知道这玉临渊心思深沉诡谲,但她现在没有跟她虚与委蛇的心情,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脸色疲倦的说道:“这并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顺着玉临渊。
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好像不该这样对玉临渊说话,按照玉临渊多疑而敏感的性格,指不定要怎样心生疑窦,再行追问。
但玉临渊似乎并不以为意,她朝元浅月行礼道:“是弟子逾越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第二天,玉临渊下山了。
元浅月倒有些奇怪,玉临渊甚至没有知会她一声,而是从后山一条僻静的小道独自一人下了山。
在山上修行了一个来月,玉临渊资质平庸,日日夜夜潜修苦练,其刻苦程度甚至让人惊心。她现在虽然不能独当一面,但好歹也算是同辈翘楚,隐隐过了筑元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