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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玉临渊抱在怀里,将怀里重伤的人翻过来那一刻,如遭雷击。
借着头顶飞鸟燃烧所散发出来的光芒,青长时俯身看了一眼,也不由怔住。
玉临渊早已晕死了过去,她的胸前中了一道致命伤口,一道从锁骨到腹部的巨大伤口,翻卷的皮肉下几乎可以看见猩红色的脏器。鲜血争先恐后地从身体中浸出,几乎将她浑身的衣裳都浸透了。
沿着她身体,鲜血已经汇进雨水中,顺着雨水淌出一条血色溪流。
元浅月惊怒交加地给她捏了个止血法诀,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触手可及尚带温热的身体和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却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幻觉。
元浅月气得双手轻颤,抱着玉临渊几乎快要失去温度的身体,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愤怒和迷茫:“这是怎么回事?!”
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她的仙门,伤害她的弟子?
青长时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凝重,往日里吊儿郎当的神情也收了起来,说道:“不像是邪祟所为。”
玉临渊的脸苍白失色,失血过多,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呼吸轻微似乎随时都会断掉。元浅月急匆匆地将她抱起来,给她渡了些灵力勉强护住心脉。她甚至顾不得再跟青长时说话,身体因为愤怒和担忧而抑不住的微微颤抖,站定原地,顷刻间化作一道流光,朝另一侧的山峰疾驰而去。
青长时站在原地,大雨倾盆,雨幕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他黑发依然柔顺地垂在脑后,两隻火焰中翻飞的飞鸟悄然落在他的手中,化作了两粒晶莹剔透,浅桔黄的宝珠,融入归墟之中。
他看着地上汇聚成的血泊,如今已经在雨中渐渐衝散。
闭着眼睛感知了一下四周的寂静环境,许久,青长时收了手里的玉扇,轻轻地叹了口气。
“月师妹,虽然对你不住,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旧人如故
灵药峰的掌门在四十年前便驾鹤西去,新任的掌门师尊事务繁忙,寻了几个代掌药阁的大弟子,舒宁影便是其中之一。
灵药峰的弟子修习医理研製仙丹,鲜少在道法上有所钻研,因此寿命都不太长,最多两百多岁便会寿终正寝。
舒宁影是个例外,尽管她道法不精,但医术了得,炼丹出色,借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法,她强行将自己的寿命延长至今,一直保管着这一间小小医馆。
漆黑的夜幕上,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九岭上的灵药峰上忽然闯入了一道虹光。
四周僻静的药庄里忽然掀起一阵狂风。黑夜里,舒宁影刚要合身睡下,窗扉和大门忽然被一阵法力击开。
元浅月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影,浑身裹着寒风冷雨,如同鬼魅一般迈进了房间。她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焦急,高声喊道:“舒宁影!”
药舍里摆了许多张床榻,每一张之间都用了白色轻纱隔开。元浅月小心翼翼地将怀里呼吸微弱的人影放在一张干净空白的床榻上,朝门口喊道:“舒宁影!出来!”
舒宁影慢吞吞地从门口现了身,她一边穿着外袍,一边满是抱怨地说道:“这半夜三更的——”
元浅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几乎是拖到了床榻边,语气里有无可抑製的微颤:“救她。”
床榻上的人已经气息渐弱,呼吸声轻不可闻,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舒宁影简单地掀开了她的衣裳,查看了一下,看到这致命的伤势,先是一愣,抬手就往她嘴里先塞了个颗吊命的回魂丹,继而问道:“伤这么重,是谁啊?”
她侧过脸,发觉元浅月脸上担忧和惊慌交加的神色,有些好奇地问道:“是你的徒弟?”
元浅月脸上浮现一阵恍惚,她垂下眼眸,认命一般地喃喃道:“是我的徒弟。”
舒宁影吁了口气,这才嘀嘀咕咕地说道:“哦哦,是她啊,那就放心了。不是都说你的徒弟注定要成魔神吗,怎么可能会死呢?!”
元浅月垂下眼眸,长睫轻颤。在摇曳的灯火下,玉临渊苍白失色的脸软软地垂在洁白的床榻上,她双眼紧闭,好似阳光下下一刻就会融化的雪花。
朝夕相处了半年,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将她当做真正的弟子对待。刚刚看到玉临渊受伤她方寸大乱,此刻才想起来这件事,顿时心又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舒宁影替她喂了一颗丹药,回头看了看元浅月,又哑然失笑:“若是她死了,那就说明她不是魔神,对你而言倒还是好事一桩了。”
“你不是最怕身边的人被你牵连成魔吗?她若是死了,也许还算是解脱。”
这样绵里带针的话,令元浅月一阵黯然,昔日里身边之人尽数入魔后她听过不少这样的话。那时候甚至有人愤恨之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天降灾星!连剑尊苍凌霄都被你所害,自甘堕魔!”
“入元浅月门下的弟子真是倒霉,个个成魔后挫骨扬灰,连衣冠冢都立不成!”
“都是被她所害,这样的灾星就该自讨个清净痛快,莫要出来害人!”
……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害了他们,每每面对这样的诘问,她都无话可说。
闭关之前,她心灰意冷,一心想要解脱,如今闭关百年后,却发现还是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