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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如此无能为力。
元浅月没有说话,舒宁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跟你牵扯在一起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我没什么别的盼头,只要你能让元朝夕偿命,我也就能安心地去见我的夫君。”
她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对面昏迷不醒,呼吸平静的玉临渊,轻声道:“她是死是活,成仙成魔,我也不关心,夫君死的时候我这个人就只剩一个空壳子,支撑着我留在这世上的信念就是要亲眼见到元朝夕遭报应。我现在隻盼着復仇的那一日,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在乎。”
以身作则
玉临渊是第三天才醒来的。
元浅月坐在床榻边,玉临渊伤口致命,伤到了脏器,差一点无力回天。这三天里元浅月几乎是寸步不离,其他几个仙尊也跟看热闹似的,趁她还昏迷时来过。
一个声色冰凉的矜傲女声在厉声质问:“她动手伤了我座下弟子我还没找她问罪呢,就算我门下弟子上门挑衅不对,这一码归一码扯平了便是,凭什么还要我门下弟子去山门罚跪?你这是杀鸡儆猴给谁看呢?元浅月,你是不是隻继承到了苍凌霄那点烂好心?她是什么人你心里不清楚么?你还要袒护她?”
尊严庄重的温润男声打断她道:“行了,此事我自有定夺。”
昏昏沉沉里,她甚至听到了青长时在旁边点评似的发言:“等她醒了再说吧。诶,伤这么重,不会是真的要翘辫子了吧——下一个可不好找。”
察觉她的手指轻微动作,元浅月立刻睁开了眼睛。
在她伤情稍好了一些后,舒宁影把她移动到了后院单独的房间。这房间里装饰素雅,木色茶几上放置着几个草编的蛐蛐。
玉临渊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在神识渐渐清明后,她下意识地控制手指颤动,便听到元浅月历来带了一点点喑哑的轻柔嗓音:“临渊?”
听到这一声轻唤,玉临渊就知道,她赌赢了。
伤口带来的剧痛好似在五脏六腑扎根,连呼吸都作痛,连思维都在剧痛中涣散,要拚尽全力去压下痛楚,才能勉强思考。
玉临渊慢慢地睁开眼,茫然的神色恰到好处,左右打量,目光在旁边元浅月的脸上汇聚。
元浅月脸上的关切和痛心真真切切,这几日的日夜照看,她的眼圈下有淡淡的青色眼圈,却丝毫不影响她一身从容宁静,不染尘世烟火气的谪仙气质。
玉临渊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她确实笑得很勉强,每一口呼吸都带了烧灼一般的剧痛,但她依然露出一个虚弱懂事的笑,雪白着小脸,轻轻唤道:“师尊……”
她似乎想要坐起身,元浅月连忙伸手按住她,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珍宝一般轻柔地製止她的动作,温柔道:“你受了重伤——别动,好好躺下。”
元浅月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她看着玉临渊虚弱苍白的脸,神色柔和,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是谁伤了你?”
玉临渊吃力地抬起一隻手朝她垂落的手寻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哀婉为难的神色,元浅月立刻善解人意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告诉我,师尊会替你主持公道。”
她紧紧地握着玉临渊的手,纤细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练过剑的薄茧显得格外真实,手心柔软细腻,温热的体温透过相贴的肌肤传到玉临渊几乎冰凉的手里。
这是元浅月第一次与她有肌肤接触。
她太贪恋这点孤注一掷换来的温暖了,就如同她多次以命相赌所抬眼看见的太阳,即便是会被阳光所刺伤,也会贪婪地久久凝视这刺目的光芒。
玉临渊虚弱地望着她,眼角微微泛红,咬住略带淡红湿亮的下唇,看上去可怜又无害:“师尊,弟子也有错,江承恩他们找上门,弟子先反抗了,他们才会对我动手——”
快要忍不住即将上弯的嘴角。
即便是在这样死去活来的剧痛中,她也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眼里将要浮现的贪婪和快意,从手上传来的温热比太阳更温暖,让她在快感中战栗,几乎要竭尽全力去压製愉悦与痛感一起如浪潮席卷而来的满足。
她生来一无所有,卑贱如尘,用无数次棋行险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孤注一掷的赌徒以性命做赌,成功的赌来了这一点温暖。
元浅月仁慈悲悯,却又不失正直,一定会因为她对江承恩下手而对她失望。只要她对自己也下了狠手,才能将这件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将自己置于弱者的一端,保持着元浅月心中的模样。
元浅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玉临渊,她听到这话后,反覆拉扯着的心心悠悠顺着胸膛好似沉入了万丈深渊。
江承恩和乔凌箫都是清水音座下的弟子,在清水音大发雷霆亲自审问后,两人早就诚惶诚恐地把昔日的恩怨,包括这次的上门寻仇的事情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现在还在掌刑司等候发落。
加上舒宁影精通医术,仔细看了伤口后,还是发觉出来了一点怪异之感。
舒宁影私底下告诉了她根据伤口所判断的刀势走向,再结合江承恩他们的口供,元浅月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
她一直知道玉临渊下手狠毒,但从不知道她会把自己的性命都当做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筹码。
她看着玉临渊好像是一枚暴风雪被摧残的春头绿芽,这张苍白几乎没有一点生机的小脸,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未尝过春风的滋味,舒展过柔嫩的腰肢,便要夭折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