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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可以多说几句就好了。
从元浅月背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是玉临渊在举一反三,问道:“那师傅将我带在身边,我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元浅月差点一个趔趄,早知道就不跟她说这些了。她回过头去,玉临渊歪着脑袋,脸上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她:“师傅说说,我有什么过人之处?”
元浅月端庄的做派差点就绷不住了,她装模作样地拿捏着师傅的派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让我想想。”
玉临渊停下了脚步,站在殿前,身姿挺拔,微笑着看着她,头微微歪着,微眯着眼,懒洋洋地说道:“要想很久吗,师傅?”
元浅月情不自禁地选了个最敷衍的回答,说道:“长得美算吗?”
玉临渊的笑容深了些,好似世间一切光芒都尽数汇聚在这张完美的脸上。
长睫下眼睛像潭水一样幽深,肤白胜雪三分,薄唇似血嫣红,她抱着胳膊,挑着一边嘴角,是说不出的摄人心魄,语调愉悦,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算。”
对玉临渊来说,她知道她很美,但她的美貌只是杀人于无形的武器,而这武器从来都对元浅月无效。
元浅月像是会试小抄被监官当场逮住的书生,老脸难绷,也停下脚步,开始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不那么敷衍的答案:“因为你聪明?”
玉临渊望着她,好似黑曜石一样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元浅月正费尽心思找理由搪塞自己的脸,越发愉悦了。
玉临渊勾着嘴角,轻轻一笑,说道:“还有吗,师傅?”
元浅月眉间快要笼罩上一层愁色了,为了不伤玉临渊的心,她这个做师傅的总要找个稍微看得过眼的理由吧。
难不成要跟她说,我得时刻把你盯着?
元浅月灵机一动,瞬间找了个一听就十分敷衍但好像没什么毛病的理由,说道:“不是因为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因为我想。”
怕这话不能完全搪塞住玉临渊,她又加了一句:“将你带在身边,是我希望你在我身边。”
玉临渊的笑容凝固了,继而笑容慢慢地散了,她看着元浅月,半响没说话。
许久,她才哑着嗓子,像是极为隐忍似得,偏了偏头,刚刚抱着的胳膊也放了下来,垂着长睫看向地面,遮住了眼眸,说道:“师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好像也没说错什么吧?
元浅月想了想,继而点头,说道:“这个理由还不行吗?”
真是找不出更敷衍也更恰当的理由了。
玉临渊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清,好似在忍受着什么,声音低哑:“这个理由,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万倍。”
元浅月见她终于不追问了,这才劫后余生般点点头,继而又对她突然沙哑的嗓音有些奇怪,关心地说道:“你嗓子怎么了?”
她关心地走近了一步。
玉临渊眉眼微垂,鸦黑的睫毛微微颤抖,哑声说道:“别——师傅,别离我太近。”
元浅月颇为疑惑,她柔声问道:“是突然不舒服吗?”
玉临渊没说话,元浅月又伸手出来,想要抓住她的手探一探脉,玉临渊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偏着头,不看她,只是极低地说道:“我很好,师傅,我没有比现在感觉更好的时候了。”
她这个理由让玉临渊生气了吗?
元浅月有些茫然,那边龙千舟忽然又凑了过来,问道:“师叔,你们在说什么?”
她刚刚在旁边眼巴巴地看了半天,司婉吟不同她说话,樊意远又跟那个宗主商谈要事去了。清月宗的其他弟子们打扮得寒碜又潦倒,她实在是憋得慌。
一看到这边谈话陷入了僵局,龙千舟立刻见缝插针地蹿了进来。
元浅月只能放下想要去抓住玉临渊手的念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在跟临渊说些话。”
龙千舟哦了一声,撩了撩袖子,手镯叮当作响,说道:“师叔你们在说什么,千舟也想听。”
元浅月撇了旁边一反常态的玉临渊,见她还是一副古怪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她朝龙千舟轻声说道:“师叔刚刚好像对临渊说错了话。”
龙千舟眼睛瞪得像铜铃,她还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她第一次见到有哪位尊者会说自己说错了话,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看重仪态。面子大过天。她在皇宫的时候遇到的任何上位者,哪怕是下错了杀令,在事后明白过来,也只会强行错打成招,宁愿去用无辜者的鲜血和生命去掩饰自己的过错,也根本不可能承认自己下错了旨意。
在九岭的时候,遇到的尊者们也都分外爱惜颜面,个个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
哪怕是她的老祖宗青长时,但凡遇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拉不下面子这样说。
元浅月看着龙千舟一双眼睛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说,我好像说错了话,让临渊不太开心。”
龙千舟捡起了自己碎了一地的三观,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说道:“说错了就说错了,天地人师,师命大于天,师傅说错了,弟子也只能受着,师叔哪里用得着烦恼这个。”
元浅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轻柔地说道:“没有这种道理,我若是说错了什么,过错只能由我承担,不该我的弟子承担。”